火树银花元夕夜,彩灯万盏熠霞流。
十五岁那年的元宵佳节的京都盛况,凤锦心这辈子都忘不了。
“爹爹,你就让我去嘛。”
“爹爹,我多带些家丁去,不会有问题的。”
“爹爹,现在天色还早,我和阿姐去西月楼喝茶听曲儿,晚点吃个席面,看了烟火就回来了。不会有事的,爹爹。”
“爹爹,我保证除了西月楼,我们哪儿也不去,好不好嘛。阿姐好不容易才定到的席面呀。”
“罢了罢了,去吧,让董嬷嬷给你们捯饬捯饬,扮成个公子哥儿的样子去。”
“谢谢爹爹,爹爹最好了,等我看完烟火,就给爹爹买满月楼的蜜汁糖藕。”
那时的她还是个只会跟父亲撒娇的小女孩,及笄这年,父亲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让她和堂姐凤若瑶一道去西月楼看灯会和烟火。
前世的她,总觉得那就是她锦瑟年华最美的开端,直到她自高楼跃下的那一刻,才恍然大悟,这一夜,便是她一生噩梦的依始。
神思归位,凤锦心环顾四周,努力回忆当初被绑架的情形。
门口皆是嘈杂的粗鄙男声,凤锦心忆起当时司徒晏是自深夜踹门而入的,门前七八人皆是倒地不起。随后他待着自己逃出此地,后有二三十狂徒追来,皆是自此院前偏房而来。而此院后,便是大片青山竹林。锦心颇有些好奇,当初他于危难之际奋不顾身救她的情形,实情究竟是怎样。
锦心蹑手蹑脚地蹭到门前,自门缝望去,外面天色已经全暗,七八个壮汉于院中斗酒,个个满面潮红,嗓门洪亮,污言秽语不绝于口。
锦心费力将方才木榻上的薄被,屋角的茅草,乃至这张破旧的八仙桌,皆堆至门口。又奋力推开左侧的窗子。幸而外面噪声不绝,才没被人发现屋内异动。
锦心自门缝里望了许久,见几人皆已东倒西歪,显见是不胜酒力了,方才将手中烛火点燃了茅草,待到火势渐成,烟熏火燎的时候,方才自窗台爬出,往后院跑去。
既然司徒晏会来救她,锦心自是不必冒险逃跑,便躲在了后院的大水缸后边,偷偷观察着前边的状况。
事实果真令人大跌眼镜。
司徒晏竟是也是从前院偏房出来的,而这些壮汉就这般眼睁睁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过来,待走到跟前,才装摸做样的嘶吼起来。司徒晏动起手来倒是挺实在的,不过片刻就把几人打得鼻青脸肿,骨骼碎裂,显见是下了死手。
很快他就来到门口,做出一副焦急的姿态,踹门而入,这倒是与前世一般无二,看到屋内一片火海颇为诧异。
他迅速将衣袖扯下,在桌上汤水里浸湿,捂住口鼻,左手掀起圆桌砸开门口起火杂物,桌上酒碗碎了一地,待到进入屋内,却是空无一人。
毕竟是军中将领,这点侦查能力还是有的,看着打开的窗台,立时跳了出去,前往后院查看。
锦心看得差不多了,装着惊魂未定的样子从水缸后面爬出,扑上前去紧紧握住他的衣袖,连声音都打着颤儿:“司徒将军。”
“郡主,末将来迟,请郡主责罚!”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想当初她就是对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上了心,又念着他只身前来,为救她身受重伤却一声不吭,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便是这般冷面热心之人。
凤锦心突然收起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松开他的衣袖:“多谢将军救援,事态紧急,锦心失态了,将军见谅。”
“末将不敢。”眼神中的一点犹疑,他藏得很好。“郡主快些与末将离开此地,恐后方还有悍匪。”
锦心踮脚取下后院墙上照明的火把,将后院一应物什,晾晒的衣物被褥,墙角的簸箕竹篓,乃至赶集的推车悉数点燃,方才道:“走吧。”
二人离去不过片刻,此处火势已成漫天之势,锦心步履平稳,于司徒晏前后脚下山,身后再无追兵,也无重伤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