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香案上的文房四宝散落一地,上官朗双拳锤案,怒不可遏:“给朕查!明日子时前未有结果,鸾飞殿自玉妃到末等宫人,悉数刺死。”
“皇上何必这般羞恼。”玉妃盛装而来,明黄朝袍更显华丽,红织金寿字缎与颈间密珀上红心宝石相得益彰。
“是你!”上官朗见她一脸志得意满,瞬间了然,恨得咬牙切齿。
凤若瑶笑意盈盈:“臣妾母家被判满门抄斩,想来臣妾这个皇妃也已名存实亡。臣妾为讨陛下欢心,揣测圣意。虽有擅专,但陛下终究是因为臣妾才得偿所愿,当好好褒奖臣妾一番才是啊。”
“放肆,做出这般下作行径竟还敢编排于朕!凤氏满门忠烈,怎会教养出你这般阴损女子。”
“不是吗,陛下每每临幸臣妾,不总是唤着妹妹的名讳么?”
“住嘴,你胡说什么!”上官朗暴怒,若非此时凤锦心在此,怕是当场就要斩杀疯妇。
“众人皆道当今陛下,宅心仁厚,温文尔雅,待人极好,便是我父亲,得知我将代替妹妹与皇家结亲,亦是喜不自胜。”凤若瑶笑意更浓,双眸却漫上了雾气,“初入宫时,我却也曾感受到陛下深情厚待,陛下对若瑶无微不至,上至钗环霞帔,下至花露胭脂,皆是陛下亲自挑选赐下。甚至派来女大夫,赐下无数兵书,命若瑶研习熟读。可惜若瑶蠢笨,于兵法的见解上却未能及妹妹万一。”
凤若瑶垂下眼帘,芙蓉面已花:“若陛下就此弃了若瑶,若瑶或许只会责怪自己无能留不住恩宠。可陛下不愿与若瑶这般庸俗女子交流,却又舍不得若瑶这张酷似妹妹的脸,每每临幸臣妾,都唤臣妾作心儿,若觉得臣妾稍有一点偏差,便如梦初醒般收起万般柔情,却又恼羞成怒地将若瑶百般凌辱折磨。若瑶身居高位,着此锦衣华服,可华服之下,却没有一块肌肤是完好的。敢问陛下,若瑶做错了什么,若瑶不过是生得与陛下心尖上的女子有几分相像,就该被困在这高墙之内过这般非人的生活吗!”
上官朗久久无言,望着锦心的侧颜,颓然无力:“你若有怨恨,可以冲着朕来。但锦心何辜?她可是你一道长大的亲堂妹啊!”
“便当是,她太得陛下喜欢之过吧。”凤若瑶啐出一口鲜血,缓缓倒地,太医上前一验,已服下朱砂多时,此时毒发,回天乏力了。
内心最为肮脏龌龊的阴私在她眼前这般残忍地揭开,上官朗强撑着到锦心跟前:“心儿,事已至此,你便暂时于后宫皇庙内住下,假以时日,朕定会带你离开,给你一个名分。”
上官朗看着毫无反应的她,无法确定她是否听见了他所言。待要再说,她却突然开口:“我乃罪臣弃妇,如何能入得皇家。朗哥哥,此番前去,锦心怕是再无缘这红墙绿瓦以外的光景,我想去那宫墙之上,再看一眼我生活了一十九载的帝都。”
自她十五岁那年婉拒了他的亲事,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再唤他“朗哥哥”,上官朗仿佛回到了与她的少年时光,想来她是接受他了,他喜上眉梢,当下答应了,牵着她的手往宫墙高阶上走去。
上官朗屏退宫人,与她并立于宫墙上沉默了许久,她云鬓松散,发梢的翡翠桃花步摇随风跌落,上官朗俯身去捡,她却于这一瞬间跃出城墙,幸而上官朗身手不凡,于千钧之际抓住她的皓腕,令她悬于城墙之外,万分凶险,
“心儿,你这是何苦!”上官朗美梦幻灭,肝胆欲裂。
凤锦心不发一言,素手一弯取下髻上珠钗,狠狠刺向上官朗的手,上官朗忍着剧痛倔强得苦苦支撑,终于受不她身躯的重量,眼见她的玉手逐渐滑出手心,直直落于墙外青砖,金丝蜀绣貂裘上漫开一片深红。
门外行酒令的声音粗矿嘈杂,锦心缓缓睁开双眼,见自己尚存于世,毫发无伤,心下大骇。
此处家徒四壁,墙灰破落,空有一张破旧八仙桌于榻前,上置一座昏暗烛台。正是锦心甫一及芨那年元宵佳节,前去西月楼观赏灯会烟火,却偷跑去看戏法,被山匪掠取,关押在民舍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