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您也一宿没合眼了,再这么熬下去,雪卿姑娘醒了也不会乐意瞧见的。”伙计端着一碗药汤过来,瞧着男人眼下的青黑,叹了口气。
被困在城楼上的老郎中,趁着雨停了熬了些补身子祛湿气的汤药分给大家喝,他多拿了一碗,跑过来给当家的少爷喝。昨日雪卿小姐突然倒下,少爷就跟失了魂似的,一直都不愿意动弹,非要守着,看得他们也有些担忧。
“无事。”二月红摆摆手,嗓音有些沙哑。
“那您喝碗汤,老郎中说这个补身子,还能祛湿气,大家都喝了,身上热乎乎的。”伙计把碗递过去,恳求道。
二月红应了一声,接过碗来准备一口喝干,结果温热的药汁儿还没入口,手腕就被人紧紧攥住。他低头一看,上一刻还紧闭双眼的雪卿此时正盯着他,眼神还带着几分迷糊。可这也不耽搁她强行把那碗药泼了。
“药的味道不对,”雪卿动了动鼻子,“加了马鞭草,这时候喝多了会伤身。”
她说完以后用力甩了甩脑袋,确定自己完全清醒了才从地上站起来,蹲在药碗旁边用手指拈了一点放进嘴里。
确实是带着马鞭草的味道。这味药清热解毒,但是有微毒,不适合脾胃虚弱的人群服用。现在这个情况,不能用马鞭草。现在城楼上的人大多数都在忍饥挨饿,这种情况下用马鞭草,要么是庸医要么是心存不轨,若是继续喝下去,难免会出问题。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郎中会加这味药。
“郎中呢?我要见他。”雪卿皱着眉,眼神犀利,浑身透着一股子审问犯人的气势。
伙计被她问的一愣一愣的,端着碗求助地看向一旁还没搞明白情况的二月红。
“你想起来了?”二月红问。
“什么?”雪卿愣了,“我想起来什么了?”
她歪了歪头,后知后觉,又失望地摇头否认,道:“没想起来什么,只不过脑子里多了点会的东西罢了。”
能想起来的东西寥寥无几,除了张起灵这个名字以外,就是一些知识罢了。看起来没有什么关联的知识纷杂而混乱,等这次洪水退了,她还得花点时间梳理一下。至于其他的,她脑袋里还是空空的,一旦回忆就会头疼。
二月红摸了摸她的头,道:“我带你去找那个郎中。”
伙计凭借着记忆绕过人群,一路带着他们到了那还烧着的药锅前。须发皆白的老郎中还在给过来问药的人把脉,瞧见三双布鞋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他扶了扶厚厚的眼镜,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赫然是长沙城里有名的老医师,在城里行医多年,从未出过纰漏。
“雪卿,你莫不是认错了,这……李老郎中可从未出过差错的啊。”伙计一脸的为难之色,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雪卿捏着布把药锅的盖子掀起来,另一只手轻轻地扇动空气去闻味道。
“炉子里确实是有马鞭草。”她把盖子放下,非常肯定地回答。
老郎中颤悠悠地走过来,盛了一碗药汤抿了一口,诧异地挑眉。他又喝了一口,放下碗就去找自己早上写的方子。老郎中眯着眼睛核对列出来的药,几分钟后走过来把药锅从简易灶台上拎下来,一锅还在沸腾的药就这么被他倒进城外的洪水里。
“不对,老夫的方子里没这味药,而且,今个儿上午的药汤也不是这个味道。”老爷子捋着胡须,摇摇头。
“您这锅药,有没有经他人之手?”雪卿问。
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这时候又混乱不堪,想要找到背后使坏的人也不容易。老郎中这是个关键线索,可这线索看起来似乎要断了。
“刚才,有个年轻后生过来帮着老夫熬药,但是,老夫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老夫这就挑些新的煮。”老郎中一边回忆一边从身旁的药匣子里挑出几味缓解马鞭草的药丢进锅里。
线索果然断了。雪卿皱着眉,心里一块大石头总落不了地,直觉告诉她,这事儿并没有她看到的那般简单。可现在人多混杂,她哪有时间去一一查问?那就只能不了了之。
好在下午这一锅药喝的人不多,都是些青壮年,无事便罢,这事儿也就没张罗出去。老郎中添了水,坐在药锅前亲力亲为,很显然把她的话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