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蘅睡着的时候,恬静而无害。
她明明已经比大多数张家人都要年长,可此时身形还是未曾变化,看着小小的一只,没有任何攻击力。鸦羽黑的长发披散在被褥上,有些直接垂下来,在床榻的边缘晃动。头发足够黑,极致的对比之下,就显得她肤色极白,白到甚至能看到皮肤底下淡青色的细小血管。
她有着极具欺骗性的外表,和让他看不懂的心。
张起灵坐在她床边,低头凝视着她,伸出手去触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变故陡生。
原本安静沉睡的人忽然就扣住了他的手,用力一带,将他整个人拉了过去。张朝蘅睁开眼,一手死死地钳制着他,另一只手冲着他的喉咙抓过来。她似乎还没睡醒,眼眸带着水汽,动作却丝毫不像是迷迷糊糊的人,出手即致命。
“是我。”张起灵无奈地卸掉自己的关节,从她手里躲开。
他那只手还软塌塌地耷拉在身侧,跟抽离了骨头似的。若非如此,他根本就挣脱不开她的锁扣,或许此时已经被捏碎了喉咙。
张朝蘅愣了一下,揉揉眼睛,发现确实是他就收了力气。
张起灵沉默着,将自己的关节重新接回来。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我睡着的时候靠近我,要不是你躲得快,我就成家族罪人了。”张朝蘅抱着被子坐在那,身体前倾弹了他额头,微微皱眉。
她一个人睡,身边从来都不会出现第二个人,习惯了就形成条件反射,只要有人靠近,即使大脑还没睡醒,她的身体也会自动攻击。
张起灵也不说话,抱着胳膊坐在床头,就只是盯着她看,目光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
大半夜的,这么一出弄得平日里不信神不信鬼的张朝蘅心里也有点发毛。只不过她没表现出来,披着衣服去点了油灯和炭盆。张起灵还是一动不动,跟雕像似的,啊不对,他也动弹了,一直在看她。
这让张朝蘅一头雾水,她都不知道为何这人不好好休息大半夜的跑她屋里来干啥。
难道,那一碗血把他脑子烧坏了?也不可能,他昨天看着就挺正常的,问啥答啥。
她思来想去都想不到原因,于是披着棉袄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把炭火盆也挪了过来暖脚。靠得近了她才发现这孩子就穿着一件秋天的长衫,寒气把他衣服冻透了,怪不得她觉得有点凉嗖嗖的。
“大冬天的穿这么少,就算你是张家人也不一定能扛得住。过来,我给你暖暖。”
她有点生气又有点想笑,用棉袄把他整个人裹住,还把扣子也系上了。
张起灵呆呆地看着身上这件明显是女式的棉袄,这衣服还带着她的体温,暖呼呼的,可是他胳膊没套进去,这件衣服显然是直接把他捆住了。他想脱了重新穿,但是被勒令不许动,只能在那干坐着,胳膊都伸展不开。
暖和是真的暖和,行动不方便也是真的不方便。可脱了一定会被说,他想了想,就这么穿着了。
屋里的小火炉入了冬就没停过火,张朝蘅取了一壶热水倒进杯子里,往里面加了几块冰糖。她本意是想端点水给他喝的,结果还没转身,就听见后面幽幽传来一句话:
“我不是张承烨。”
她顿了顿,杯子里的水溅出来一点,落在她手上,有点疼。
“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提起你老爹?”她问。
回答她的是沉默。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遍,“你是你,他是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问这话的过程中,张朝蘅隐约猜到了他说这话的原因,她不傻,可她偏要让他自己说出来。况且,想多了的是他,她可没将他当成张承烨的代替品。这样的想法,从始至终都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