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叶子一直没有说要离开。崔景行也一直对此事沉默,想处了这么长时间,这小妖精又救过他多次,他其实心中也有些不舍。
马车陪着押送的犯人一同返京,这一次回去的人多,马车也多。崔景行单独坐在一辆车里,他摩挲着掌心的草叶子。草叶子时而团成一个球滚来滚去,时而蜷缩起来包住崔景行的指尖。
眼看着离京城越来越紧,崔景行最后还是先开口了,“阁下若是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我府中虽然简陋,但也不会慢待阁下。”
草叶子飞起来,贴了贴崔景行的脸颊。
车窗帘突然被风吹开,草叶子乘着风从窗户飞走了。
崔景行撩起帘子往外张望,那片草叶子没有停下来,直到再也看不见踪影,他才放下帘子,慢慢闭上了眼睛。
草叶子顺着风穿过林野,一直飞到入了京中,它绕着渭堤巡视了一圈,然后转头飞向了渭北尚书府。
慕疏风坐在尚书府中,手里批阅着公文,嘴唇有些失血的苍白,不过这点异常不会有人观察到,因为一般的人根本不敢与他对视太久。忽然他停下笔,抬起右手,摊开掌心。
绿色的草叶顺着窗户飞进来,落在慕疏风的指尖,突然闪出一点绿色星光,然后没入指尖消失不见。
慕疏风原本苍白的嘴唇瞬间红润起来,他望向天际,仿佛看到了一排车马驶来。
“崔大人,京城到了。”冯正骑着高头大马,在马车外笑道。
崔景行睁开眼睛,一双桃花眉目少了许多神采,他在马车里拱了拱手开口道:“多谢冯大人提醒。”
冯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明明是在寻找话茬,不过叫崔景行这么一谢,他倒是什么话都说不下去了。
崔景行在临河县的所作所为,除了小妖精、崔恩和野猴儿,没有另一个人能完完全全的知晓。即便是在审案时,冯正和孟隐也不过仅仅与他接触半日,所以在众人眼中,他依旧是那个只知道读死书的书呆子。
崔景行让崔恩先回府收拾东西,他随着孟隐等人去进宫面圣。
崔景行只见过两次皇帝,第一次科举中榜,但他名次靠后,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皇帝,说是见,其实也不过只瞧见了一个小黄点。第二次是他受封翰林院,那次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先帝,之后直到先帝驾崩,他都没有再见过。
而对于这个仅仅只登基三年的新帝,崔景行是十分陌生的,新帝登基时他也只能远远一望,便是上朝也轮不到他,这三年来他每日除了读书就是背书,面圣的机会从来没有。
新帝并非先皇所立太子,只是先皇在世时太子便去世了,没过两个月先帝也驾崩了,加上外戚运作,和慕疏风有意立傀儡,便扶了新帝登基上位。传言新帝十分昏庸无能,万事不通,只知道吃喝玩乐,他虽然才十七岁,却已经有了两个小皇子三个小公主。
崔景行在脑子里勾勒着新帝的模样,应该是一个纵情声色的胖墩吧?
可见到新帝的那一刻却让崔景行有些惊讶,纵情声色的新帝不但不是个胖墩,而是一个十分病弱可亲的少年。
小皇帝坐在御书房的小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似乎正在研习功课。
“诸位爱卿此番为了临河县的案子都辛苦了。”小皇帝说了一句话,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凳子上的慕疏风。
慕疏风端起桌子上的茶盏,茶盏里按照他的习惯装着温水。
小皇帝继续说道:“结案的折子刑部已经呈递给朕了,此案已然了结,他日朕定会论功行赏。”
孟隐忽然上前一步,行礼道:“陛下,此案虽然已了,但牵扯出来的其他案子却还没有了结。”
小皇帝想了想道:“便让刑部和大理寺......”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转头打量着慕疏风的脸色。
孟隐心中十分恼火,但他知道皇帝式微,奈何不了慕狗,只能忍气吞声当做没有看见。
慕疏风喝了一口水,放下茶盏道:“陛下所言极是,就让刑部和大理寺共同接手剩下的案子,你们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崔景行微微皱了下眉头,难道慕疏风没有看出来赵诚有问题?他犹豫许久,紧紧抿着嘴唇。
慕疏风道:“崔大人有事?”
崔景行垂首道:“陛下,臣虽不聪慧,但也知不能有负君名,所以回京的路上一直在一遍遍核对账本以防有所疏漏,发现一处纰漏。”
小皇帝抱着书点头道:“崔爱卿请讲。”
崔景行继续说道:“臣发现,以赵诚贪污所得供养不起他那个庄园,所以庄园的主人应该另有其人,不知贪污修固堤坝官银一事,那庄园真正的主人是否也参与其中。”
慕疏风中多了几分欣赏之色,他嘴唇微勾,“陛下,此事还需彻查。”
小皇帝点头,“以相父之见应当如何?”
慕疏风道:“此事不如交给大理寺调查。”
“可。”
慕疏风转头看向孟隐等人,“各位车马劳顿,今日先回府中休息吧。”
“相父。”小皇帝突然叫住慕疏风,“朕想和崔大人再说一会儿。”
慕疏风道:“这种小事陛下不必过问臣,臣只受先帝所托,行监国之事。”
崔景行一头雾水,他第一次和小皇帝见面,这小皇帝为何要单独见他?难道是对他方才陈述之事还有疑问?但他没有把疑问表现出来,依旧维持着标准的人臣之礼,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
待屋子里的人都退去后,小皇帝才笑道:“崔爱卿,临河县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崔景行板着脸道:“臣奉旨查案,并未在其他事情上分神。”
“那你给朕讲讲查案的过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