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草叶子跳了两下——“呵呵。”
“......”这阴阳怪气的嘲讽,崔景行越看越觉得和慕疏风神似,不过即便慕疏风精通阵术机关,也不可能真的操控一只小妖怪吧?更何况这只妖怪看起来不是很好驯服。
一人一妖相对沉默半晌,崔景行忽然问道:“阁下可曾认得慕疏风慕大人?慕大人是一个阴阳玄学的行家,风姿也出于常人,我觉得阁下定然与他会有许多话题。”
草叶子顿了顿,跳到一个字上,“哼。”想不到书呆子在背后居然真的没有骂他。
这个是个语气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崔景行依照小妖怪往日的作风,自动把其归纳为不屑,这个小妖怪不屑知道慕疏风这个人,如此一来他素日行事倒是少了一些顾忌。
草叶子飞起来,卷着崔景行的一根头发,把他往床上拉,该睡觉了。
崔景行见它飞的艰辛,笑着把它抓回来,然后回床躺下,他把一缕头发放在胸口上。
草叶子熟练地跳到那缕头发上躺好,然后草尾一勾,勾起几根头发盖在它的身上。崔景行全身上下胸口最暖,头发最软。
真会享受,崔景行见它这么舒服,自己都想躺上去试试了。
夜已过半,此时远在京城的慕府依旧灯火通明,院子里觥筹交错,百余位各色美人或坐在台阶前,或半卧在屋檐上,又或者站在树下、斜靠在树枝上,他们载歌载舞,微风和煦生机勃勃。
慕疏风坐在台阶上,他忽然眸光微动,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孟隐居然被抓起来了?临河县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白须白发的慕白坐在他旁边,二人皆没有饮酒作乐的心思。
“崔景行他们遇到麻烦了。”慕疏风开口道。
慕白对崔景行的印象很深,听罢也忍不住担忧道:“是为了临河县的事情?”
“不错。”慕疏风道,“我打算再给他派两个帮手。”
“这样也好,免得那书呆子走不出临河县。”慕白忽然道:“这次的洪灾损失很大。”
慕疏风道:“我已经派人去解决了。”
“亡羊补牢?”
慕疏风道:“下面的官员那么多,难免会有些人阳奉阴违。”
“你曾说过你可以创造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慕疏风看向他道:“我正在做。”
慕白看了看还在发呆的慕疏风,心里隐隐难过,其实他不是慕疏风的亲爹,但也是看着慕疏风长大的,这个孩子怎么努力适应这个世界他都看在眼里,可他们终究志不同道不合。这个孩子有他自己的理想,但慕白活着却只为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已故的主人。
是他的主人说想要一个太平盛世,所以他才会选择与慕疏风合作,他来当慕疏风的爹,给慕疏风一个身份,与此同时,他也不得破坏慕疏风一切的行动。
慕白道:“我相信你的话,所以才愿意等你。你说过,比起报仇来,主人可能更喜欢见到一个太平盛世,所以我愿意等你去实现他心中的那个天平盛世。可你若无法做到,我也做不到,所以也只能用我的方式去为主人报仇。”
慕疏风仰头望着星空沉默良久,其实有的时候他也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到,可他不愿意放弃。疏风,医书有言,疏风者,驱散风邪也。这也是他为何取这个名字的原因,
慕疏风忽然开口道:“我其实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爹。”
慕白沉默不语。
慕疏风拿起一个酒壶,仰面饮了一口,片刻后他面色红润起来。
慕白拍了拍他,“屋里睡觉去吧。”
“我不能移动。”
“头晕?”
“我是草。”慕疏风哭丧着一张脸。
“......”慕白一阵无语,抬手叫来两个人把慕疏风抬进去,“不能喝酒下次就不要喝。”
夜过子时,崔景行已经睡熟,草叶子悄悄跳起来,它飞到窗户前,顺着缝隙跑出去。
夜莺落在树枝上,正在唱歌,时不时地扭头,用尖尖的嘴梳理着自己并不多彩的羽毛,它热爱一切美好的东西,在它眼里所有的东西都很美好,包括身上这些灰扑扑的羽毛。
突然一片小草叶悄无声息地落在夜莺的头上。
夜莺知道这世上唯一不美好的生灵来了,它叫了一声,“老大,咋地了?”
小草叶静立半晌,“你什么时候把你的口音改改?”
“咋地了?”
小草叶说不通这种鸟脑袋,它干脆放弃,“此地不妙。”
“那可咋整?”
小草叶继续说道:“你去死牢一趟,看看有没有孟隐的踪迹,若是有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行,那老大我先走了。”
“嗯。”小草叶跳下来,在树梢上站了一会儿,最后顺着窗户缝飞了回去。它一进屋就看见崔恩躺在地上,如今它已经知道崔恩的身手不错,所以飞回去的时候更加谨慎,免得惊扰了崔恩。
临河县风起云涌,京城那边也不大安生。慕疏风一大早就醒酒了,他立刻召集了几个官员去尚书府议事,一个时辰后几道调令从尚书府传出,又派了一队人前往临河县,这一次还加了两百官兵。
临行前,崔景行给领队的官员一道密令,“化整为零散在城外,暗中与崔景行接触,随时见机行事。”
心中有事,崔景行也睡不了太久,千里之外京城的尚书府正在议事时,他便已经梳洗完毕了。今日他依旧穿着插了一根木簪,木簪的尾端嵌着一个惟妙惟肖的小草叶,那小草叶仿佛跟真的一样还会随风摆动,衬得崔景行更加生动。
崔景行昂首向门外走去。
野猴儿站在门口,看见崔景行的打扮,不禁愣了一会儿,被崔恩踢了一脚才连忙跟上去,“崔大人,等等我!”
街边的姑娘看见崔景行,都忍不住“巧合”地从他身边一再路过。好看的人,便是男人也忍不住看上两眼,四周不断有意无意看过来的视线让崔景行有些无奈,他只好重新低下头,恢复了他往日里缩袖垂头的步姿。
草叶子有些恼火,它发出淡淡的绿光遮住了崔景行的脸,这些绿光凡人看不到,在凡人眼里只不过是崔景行的脸上多了一层雾气罢了。这样一来果然看过来的人少了,草叶子也就自在许多。
崔景行不明白其中关节,他走了半天终于走到了县衙。
野猴儿在后面擦了一把脑袋上的汗,小声嘀咕道:“唉,这崔大人哪儿都好,就是腿脚太慢,可累死我了。”
崔恩突然回头瞪了他一眼。
野猴儿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呦,崔大人!”一个衙役看到崔景行过来,连忙上前迎过去,“崔大人,您先在后衙坐坐,我这就去叫几位大人过来。”
崔景行道:“多谢。”
“您这也还客气了。”
不多时,几个大人急匆匆地过来,依次跟崔景行行礼,“崔大人。”
崔景行道:“前天夜里驿馆突然出现杀手,我很担心孟大人的安危,所以特意留心了一下,可孟大人昨夜竟然彻夜未归。”
师爷皱眉道:“孟大人昨日没有来县衙。”
主簿见第一句话被抢了,连忙抢着表现道:“还不赶紧把赵捕头找过来问问?崔大人,您先别急,孟大人是朝廷命官,定然不会有人敢动他。”
崔景行知道主簿只不过是屡杆爬的场面话,也没有把他怼回去,只是脸上忧愁不减,敷衍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捕头过来,对崔景行行了个礼道:“崔大人,我已经让手底下的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崔景行道:“孟大人昨日同谁在一起?”
众人面面相觑,昨日孟大人还真没叫他们任何一个人。
崔景行又问了几个问题,才愁眉不展地离开了驿馆。
野猴儿跑到崔景行跟前道:“崔大人,您怎么看?”
崔景行道:“我不知道,他们不肯说实话。”
这不是废话吗?要是肯说实话也不会把孟大人抓起来了,野猴儿有些怀疑到底是自己低估了自己的智商,还是高估了崔景行的脑袋。
“野猴儿。”崔景行忽然道,“你记得我方才问话的那几个人吗?”
野猴儿是个盗墓的,别的不敢说,记性绝对好,这什么年份的古董,什么方位的古墓他都如数家珍,“记着呢,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崔景行道:“我想请你帮我查查他们的家世和人际往来,包括河渠令张远。”
崔恩道:“少爷,你怀疑整个临河县的官员都可能有问题?”
“话不能这么说。”崔景行摇头道,“若真的是整个临河县有问题,那身为临河县县令的赵诚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野猴儿急道:“崔大人,咱们不先救孟大人吗?”
崔恩瞥了他一眼,“斩草要除根,不除了这根除了这草,你以为能救得出被困在草里的孟大人吗?”
野猴儿挠了挠脑袋,实在听不明白,他干脆放弃思考,直接听崔景行的安排。
三人来到一个小面馆儿。
野猴儿拍了一下桌子,“大人,您随便点,这顿饭我请了。”
“用你刨坟的钱?”崔恩瞥了他一眼。
周围的人看过来。野猴儿连忙向周围赔笑,“玩笑,玩笑。”
崔景行点了几道菜,看向小二道:“我听闻临河县前一阵发大水,县令都被冲走了?”
小二笑道:“客官,您这消息可真灵通。”
“这种好县令可真是少有。”
崔景行这句话挑起了周围人的共鸣,周围的百姓纷纷称赞感叹县令赵诚的事迹,最后免不了一阵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