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关怀下的表情下藏着几分讥诮。
宫里所有的妃嫔都期望得到皇上的宠爱,但没有谁会出这种风头,唯独这宁婕妤也不知道是傻,还是太有心机……就说刺客那事儿,皇上身边又不是没有禁军的,用得着她扑上去?就她那个弱柳般的身子能挡得住几支箭?也是运气好,没被射死,不然就算换到位份也没那个命受着。
杨昭仪拂一拂袖子,去往延辉阁。
雪下得更大了,将园中光秃秃的树也染了一层白。
延辉阁燃着炭,没有一点冷意,皇太后手里捧着热茶,瞧着一个接一个进来的妃嫔,笑着与秦玄穆道:“玄儿,你看这一下就过去两年了,皇后的人选,是不是……”
“此事急不得,以后再议,”秦玄穆看着窗外的雪,“难得赏雪,母后就不要太过操心了。”
这分明是不想立后,皇太后忍不住皱眉。
早先他是要守孝,但出了孝期,又给他选了妃嫔,两年后却仍然毫无想法,皇太后打量这儿子英俊的侧脸,暗道如此下去怎么得了?就算她能忍,那些文武百官也忍不了。作为皇帝,有没有皇后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得有子嗣,有太子,那是国本。
“还让我不要操心,你不也在担心明年的农桑吗……瑞雪兆丰年,一定会有起色的。”皇太后往前微微侧身,“宁婕妤今儿身子抱恙不曾来,不然弹一曲《冬雪》,倒是很应景。”
宁婕妤?
宁樱。
秦玄穆立刻想起了那日她耳朵被羽箭擦伤的情景。
当时血流入了脖颈,她却只顾着关心他,自己身上的痛一点都感觉不到。后来太医说掉了一块皮肉,必然会留下疤痕。
他亲自去探望,又升之为婕妤,搬入棠梨殿侧殿。
收回思绪,秦玄穆淡淡道:“会弹琴的也不止她一个吧?”
皇太后噎住。
当初选了宁樱入宫,就是看中她的容貌还有才情,当然她还选了别的女子,比如出自簪缨世族的两位大家闺秀,比如会跳舞的徐贵人,会吹笛的张贵人,但能做到为秦玄穆舍命的怕就这一个宁樱了。那时候,别的妃嫔都吓傻了,唯独她义无反顾的冲出来。
后来秦玄穆确实升了她的位份,皇太后一度以为他有可能会看上宁樱,结果……
看来当初真的冲动了,这儿子就是无心选妃,是她偏要挑人进来,但她确实是真心为他着想啊。
“玄儿,如今国泰民安,你也没有必要时时刻刻将心思放于政事。”皇太后忍不住婉言相劝。
秦玄穆沉默,他觉得在这方面与皇太后没什么可说的。
也许在女子的眼中,守住江山是十分容易的吧?退一步讲,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将心思放在一干妃嫔身上,好比他的父皇,广纳天下美人,每一日都宿在不同的女子身边,到最后如何?差些被他的七皇叔坐上龙椅,后来又有两位皇兄作乱,用了许久时间才平息下来。
经历过这一切,他又怎么可能会懈怠?
秦玄穆眼见外面的雪慢慢变小了,站起来道:“母后继续赏着吧,喜欢的话,叫个戏班子入宫唱个应景的也行。”
他在勤政之暇愿意陪她已经十分难得,太后也不好再挽留,目送他离开。
玄色的龙纹袍在漫天飞雪中格外显眼,一如他英挺的身姿,众位妃嫔眼巴巴望着,一个个暗自叹气,惋惜精心准备的才艺没有机会表现,只也不敢将这种想法露在脸上,陪着笑与太后继续赏雪。
等到雪停,宁樱睡了一个好觉也醒来了,睁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一盒东西。
红桑禀告道:“是杨昭仪使人送来的灵芝,说让主子补补。”
杨昭仪是左都御史之女,许是仗着家世好,在宁樱面前总有几分掩不住的傲慢,故而红桑提起时口气颇为不善。在她看来,宁樱比杨昭仪美貌多了,又有才情,总有一日能将杨昭仪远远的抛在后面。
谁料宁樱却道:“杨昭仪这般关心我,我也不好白白收了……月桂,你送一盆吴兰去主殿。”
月桂的嘴巴一下大张:“什,什么?”
红桑也愣住了,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吴兰开花时可漂亮了,杆子是深紫色的,花瓣英红,绿叶宽大,乃是主子很喜欢的一种兰花,她怎么会想到送给杨昭仪呢?
一个个都像要被割块肉似的,宁樱心想,只是盆兰花至于吗?她都没有心疼,她们心疼什么?她轻哼了一声:“快去送吧,送迟了,我可是要送两盆了。”
这话吓得月桂赶紧捧上一盆吴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