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棠梨殿的宫女白鹃十分惊讶,悄声与月桂道:“主子随口说的话,竟然成真了!”
“可不是,明明刚才还艳阳高照呢,”月桂推她一把,“我们赶紧将兰花搬进来。”
她们都知兰花的重要,因皇上喜欢,主子爱屋及乌,亲手种了十盆精心照顾,视若性命。
白鹃放下手中的活,快步朝院中跑去。
雪花纷纷扬扬,顷刻间就将地面覆盖住,两个宫女的身上很快就落了白,脸颊冻得红扑扑的。
宁樱看着窗外,暗道果然下雪了,跟梦里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冲出去搬兰花,把自己的腿给摔了。
她垂下眼帘,翻了一页书。
贴身宫女红桑问:“主子不去看看兰花吗?”
“不用,她们搬进来就行了。”宁樱心想,她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又哪里会那么傻,把几盆花当做宝。
她的腿不比花重要吗?
红桑吃了一惊。
她下意识朝宁樱的耳朵看了看。
小巧的耳廓,如雪般白,显得那一对耳极是可爱,只左耳有道暗红色的疤痕很是显眼——那是重阳节皇太后在御花园举办宴会,皇上突遇刺客,宁樱疯了般护驾被一支箭伤到而留下的。
当时说什么的都有,然而皇上还是提了她的位份,从贵人升到了五品的婕妤,甚至还过来亲自探望,只不过后来又不了了之,仿佛再一次遗忘了她。
红桑不由替宁樱委屈,也许别的妃嫔别有所图,但自家这位主子却是一腔痴情,只可惜皇上没有耐心去了解。在这方面他对谁都是公平的,太后前年选了十数位女子入宫,但凤位至今空悬,妃嫔们也没有哪位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不过即便如此,该争的还是要争,万一哪天就得了皇上青睐呢?
红桑挽袖给宁樱倒茶:“主子,京都难得下雪,太后娘娘看了定会喜欢,必然要请妃嫔们一起赏雪,奴婢替你将手炉准备好……主子的风寒应该已经痊愈了吧?”
是痊愈了,不止痊愈,因为这场风寒她还做了许多奇怪的梦,在梦里得知了一切。
比如她原是梁朝太傅的女儿,十六岁病死后灵魂飘到了这本书里,在宁夫人腹中待了几个月,记忆尽失,长大后完完全全变成了书中所描述的那个宁樱——为秦玄穆生,为秦玄穆死,但最终却得不到他一丝怜爱的,短命的傻子。
有个极好的词可以来形容她,“情深不寿”。
宁樱支起粉腮:“这么冷的天还是待在屋里最舒服,你再多用些炭。”
红桑愣住,她不知宁樱已经变了,提醒道:“皇上也许会陪着太后娘娘的。”皇上虽非太后亲生,但因太后膝下无子,十几年相处下来也颇有感情。
就是知道他会去,宁樱才不想去。
上一世,她是太傅之女,天下俊杰任她挑选,如今在这书里倒成什么了?她心情不好。
“主子,”红桑疑惑,“主子到底怎么了?难道是身子仍不舒服?”
“嗯……”总得找个借口,她掩嘴轻轻咳嗽。
怎么会还没好呢?红桑很是担心,高声道:“月桂,你快将剩下的药熬了,主子怕还要再喝两日。”
月桂放下兰花快步跑来,一眼瞅到屋内的主子,心神为之一晃。
宁樱本就生得娇弱,此番露出难受之态,扇子般的睫毛阖下盖住一双明眸,柳眉微颦,纤手捧心,她一个姑娘家都想抱在怀里疼,皇上怎么就看不上呢?月桂心想,实在是没有眼光。她道:“奴婢马上就去。”
做戏得做全套,宁樱又咳了几声,站起来,软绵绵的靠在红桑身上,换到铺着厚毯的榻上歇着。
果然很快就有宫女来请,说太后娘娘在延辉阁设宴,让她们一同去赏雪,不过太后娘娘是个细心的人,派来的宫女头一句就问起宁樱的病情,听说不舒服便是让着好好歇息。
见宫女离开,红桑忍不住叹气,觉得宁樱错过了一个好机会,但病着也没有办法,她关切的一再询问病情。
宁樱没怎么说话,搭上条棉被睡着了。
住在棠梨殿主殿的杨昭仪听说此事,眉头微微一扬:“看来宁婕妤的病况甚重,等会送些灵芝去。”若不重的话,为见皇上,怕是爬都要爬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