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其它东西譬如名利、地位、金钱都可以通过努力奋斗或者投机取巧来得到，但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每个人都对同一件事情无能为力。

那就是出身。

这是一件不可选择、不可改变、不可抹杀的事实。

每一个人出生的那一刻，出身就已经成为烙印，刻在了血液里。

人的一生只会有唯一的父亲，唯一的母亲。

无论他或她是怎样的人，那毕竟也是自己的出身，是血脉相连的最亲的人。

对于承瑞来说，得知自己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实意义已经不算太大。

毕竟她已经逝去很多年了，他甚至从未记得过她的面容，从未享受过半刻温存。

但这并不代表，知晓母亲是怎样惨烈的结局后，他会无动于衷。

只要他还是个人，哪怕是十恶不赦的人，对母亲完全冷血的可能性也不高。

何况承瑞非但不是十恶不赦，反而是斩翼兵团里的异类。

作为首个被天罗苑收归旗下的佣兵团，斩翼兵团进入时声势浩大，进入后却收敛成了不起眼的存在，最大的作用跟银月楼差不多，都是在替叶轩迟干些见不得人的脏活。

其首领闵献更是叶轩迟的狂热拥护者，唯叶轩迟马首是瞻。

在这种氛围下，整个斩翼兵团基本可以说是暗杀者联盟，从上到下都充斥着暴力血腥的味道。

而承瑞，这个从小在斩翼兵团长大的孩子，居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是的，好人。

在他小的时候，甚至会为路边的花草而微笑，为受伤的小动物而落泪。

等到稍稍长大些，性情内敛了，再加上闵献的残酷管教，这些事倒是不会再做，但仍保有一颗真诚的赤子之心。

会为善良而欢呼，会对恶意本能抵抗。

简直是个异类！

“只能说你天生就是这副贱命，跟你那不得好死的老娘一个样！”闵献不动声色地咽下一口血，吐息之间都带着铁锈味。

承瑞拽住他衣领的手指骤然收紧，手背上青筋毕露，整个人都散发着冰寒的气息。

“来啊，杀了我！”闵献嘲讽地看着他，“你敢吗，杂种！”

承瑞用力闭上眼，片刻之后，一把将闵献摔了出去。

闵献一跤坐倒在地，竟是半日没能起来。

他也不在乎，就这么坐在地上看着承瑞，眼里满是扭曲的疯狂：“你一定想知道你那个贱货老娘到底是个什么人吧？告诉你，她就是个婊子！竟然妄图爬上苑主的床！”

承瑞痛苦地捂住头，但闵献的声音还是一点一点，残忍地传了进来：“下贱的女人，她生出来的孩子天生就下贱！不服吗？这就是你的命！”

“你屡次救我性命，”承瑞用力平复着翻涌的内心，尽量使语气听上去还算平静，“想必是出于苑主的命令？”

闵献只是看着他冷笑，不屑回答。

承瑞点点头：“既然这样，你走吧。”

他聚起最后一点力量，艰难地画出复杂手势，再次打开了一个异空间。

“把那东西带给苑主。”他背过身，迎着乘黄袭来的方向，蹒跚着走向出口。

乘黄想要的东西不在他身上，所以他可以安心去死了。

至于那之后会怎样，他就真的管不了了。

人生到底可以有多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