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好一会儿才品出来,明月谦这短短几句,分明就是在说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当即怒目圆睁,高举长枪,恨不得把娘亲传授的枪把式在他身上轮番演练一遍。
明月谦也不躲闪,慢悠悠地接过她手里那杆长枪,去池潭边上亲自探了探深浅,托着下巴像是在估算什么,之后又割下一些潭边的水草,挑了柔韧的几根,以水草作绳,将红线枪和他自制的木枪首尾相接,牢牢捆在了一起,又选了些许宽大的水草叶子,包住尖锐的枪头,稍稍掂量了几下,算是大功告成。
他把加长版长枪交回红线手中,又一次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意思很是明显:多动脑子。
红线连忙夺过来,一时想不出是该千恩万谢还是该破口大骂,最后只留下一个愤愤的眼神,便将长枪扎入了潭水中。
这个长度拿捏得刚刚到位,水下的枪头正好能没入池底泥土中,水上的部分还留着些许上下发力的空间,不至于触碰潭水,冻坏双手;他捆绑得也甚是结实,即便来回搅动,依然能顺畅操控;裹着叶子的枪头小心地收了锋芒,成功避免了伤及药草枝叶,也能在盈盈潭水中更好地辨得出方位。
看来不得不承认,明月谦的脑子灵,法子好。
不得不服气的红线连挑带铲地把月凝草连根挖起,又把那件明月谦强行给她穿上的披风甩到身前,打算当作布兜一用,只等着草药悠悠浮上水面,再将它装进去。
“看在你……勉强帮了个小忙的份上,饶你一回。”红线嘴硬,拒不言谢。
明月谦自然不会与她计较,正想叮嘱她拾取药草时当心些,忽然觉得一股浓浓的杀意袭来,他凝神朝那杀意的源头看去,霎时浑身一抖——池潭旁的那个土丘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双青白色的吊睛大眼,就如两颗璀璨明珠镶嵌在灰白色的土丘上。
再作细看,那哪里是什么土丘,分明就是一尊活生生的伏卧白虎,它比寻常白虎大了三倍有余,正面对两人而卧,只因通体灰白,身上白纹奇浅,又被杂草覆盖,加上之前双目紧闭,这才没让人一眼辨出来。
红线也注意到了那双猛然睁开的大眼,当即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连草药也不敢轻易伸手去取了。
明月谦顿时化作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同时压低声音,努力在发声的同时避免嘴唇大幅开合,生怕惊动了这头白虎:“春回叔的那本书里……可有说过此处有白虎镇守?”
“我这辈子看过的所有书里都没说过这个啊……”红线僵在原地,连呼吸吐纳也压了下去,“它……应该不会伤我们……月圆之夜,这里的动物应是十分温驯的……”
可那只白虎的双眸牢牢锁定二人,杀意凛凛,使得这句话听起来根本没有半点儿说服力。
“应该是应该……”明月谦倒吸一口气,“可你刚才……是不是把那冰凉的潭水挑到它身上了?”
红线一惊,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在胡乱拍水时,确实是把一捧接一捧的潭水生生挑到了“土丘”上面——按照目前状况来看,确切说来,是挑到了白虎的脸上。
纵有虎皮遮挡,沾了这刺骨的潭水,就算生猛如虎,那滋味儿铁定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只见那白虎以一掌相撑,庞大的身躯霍然立起,层层的杂草和土块从它身上抖落,纷纷掉入池潭之中,伴着“扑通扑通”几声作响,激起阵阵水花,浮上水面的月凝草被水波激荡,白色的花苞随着波纹不安地摇摆起来。
红线担心月凝草有所伤损,正要伸手去取,可那白虎看她有了凑近的动作,抬爪便挠。
形如铅锤的利爪在红线眼前划过,不等她再有所行动,白虎已纵身一跃,直扑两人而来。
红线与明月谦迅速分两侧闪躲,白虎左右张望了一番,扭头便朝右边的明月谦去了。
明月谦虽略懂武事,但只在判断与预估上专精,搏力相拼从来都不是他的特长。起初只是闪躲避让倒也无妨,可身前有猛虎,身后有怪石,又是在这迷雾之中,可供任意移动的范围着实有限,白虎又是扑杀又是甩尾,几个回合下来,他便已落了下风。
“去取药草,先走!”明月谦勉强地躲开一记爪击,朗声对另一边的红线喊道,一个不留神,被白虎补来的一爪撕破了衣袖,血腥味瞬间在迷雾中散漫开来。
红线好歹也是跟熊搏斗过的,眼瞧着这种与猛兽厮杀的机会被明月谦抢了去,还让他挂了彩,心里便不痛快了。她抽枪而起,朝白虎袭去,敏捷地躲开了一记猛虎扫尾,又横枪刺向白虎的后腿。
可她一时忘了,那枪头还裹着水草,好容易刺着了白虎后腿,可少了锋口,也只能算是粗粗一戳,不仅没伤着皮肉,更是惹得白虎不悦。它吼叫着,以粗壮的尾巴朝她扫来,那尾巴如沙袋般沉重,硬是把她撞出一丈多远。
“红线!”明月谦一惊,忽地想起寨里兄弟们厮闹时使出的一招极不光彩的路数,旋即在地上抓了一把混着杂草的沙土,忍着手臂上的疼痛,用力地朝那双吊睛大眼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