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回去吧，一会儿关了院门，到时候你回不去。”沈芸终于抬起头来，把下巴搁在小臂上，说起话来鼻音很重。

“不要紧，今天轮不到我伺候，没人注意我，都赶着去献殷勤呢。我今晚就在你这挤挤，明天一早开院门我就回去，放心。”说着就动手帮沈芸拆发辫。“你今天一定也很累了，早些歇息吧。一会我去打水，你洗洗脸。没什么大不了的，睡一觉，明天起来又是一天。你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老太太既然当场没说什么，过后又依旧给了赏赐，想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听姐姐的话，明天起床以后，你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有那闲言碎语，你就当妖风过耳，刮完了就算，别往心里记。”

“嗯。”听了她的劝解，沈芸点点头。

“好乖，来洗洗脸。”玉珠打了一盆水回来，拧了手巾给沈芸擦脸，像伺候一个小孩子。

沈芸仰着脸任她擦。

“真乖，像小猫儿似得。”玉珠夸她。

玉珠就着水，自己也洗了洗脸。送了水出去，回来看见沈芸还是那个姿势，坐在床上，侧着脸呆呆看油灯。那灯周围聚了不少小虫子，一只只的往火上扑，偶尔一只正好撞到灯芯里，就发出一声轻响。

玉珠叹口气，过来把沈芸推倒，帮她脱了外衣。

“还难受呢？”玉珠问。

“嗯。”

——有些事情，听说过是一回事。当把它真真切切放到你眼前，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玉珠把衣服搭到床头，过去吹了灯。摸索着回到床上。

她在沈芸耳边说：“别想了，睡吧。你的毛病，就是想的太多，有什么用呢？别忘记你答应过我，咱们俩都要平平安安的。”

第二天天刚亮，玉珠就急急忙忙的走了，沈芸如往常一般按时去夫人那里请安。别人请安后各自散去，沈芸留了下来听教训。然后就跪在过廊里，把家规一条条背过一遍，又背一遍女诫。丫鬟婆子来来往往，各种不同情绪的目光从沈芸身上扫过。

自这日起，每天如此，风雨不改，跪着背完了才能去做别的事。

为人处世一贯内向，没有什么朋友可言的她，这以后就更少有与她亲善的人了。丫鬟、仆妇们都尽量避免与她交谈，更不愿意对她流露出善意，就连干活，其他人也离她远远地，好似她身上有什么会传染的疫病似的。更有人当面说风凉话。

“唉哟，她这可好了，每天只管轻轻松松地，背家规女诫，少做了多少活计。要不怎么说有学问呢？只可惜呀，是小姐的心思，丫鬟的命！”

头几天把沈芸臊得，恨不能地面裂开条缝子，她就立刻钻进去。慢慢的也就麻木了，也许是这事情十分锻炼脸皮，后几天真的可以做到妖风过耳不留心，干巴巴的背完，习惯地站起来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