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啊。”
小萝卜说她的语文高考调研没带。
我一路过关斩将挤到她面前,自告奋勇道:“我去帮你借。”
她满面愁容:“去哪借啊?”
“一班呀。”我兴奋道。
旺财财龇着牙说:“大若子,我数学练习册忘带了……”
我拍着桌子就要起来:“交给我!我帮你去一班借!”
她一个爆栗敲我脑门上:“数学啊数学!我们是一个老师教的吗?我们用的练习册是一样的吗?”
不遗余力的再补一个:“他们是理科啊!理科!”
认真备考之余,这是我唯一的乐趣和盼头。除此之外,还经常拿张空白的试卷装模作样的去问问题目,这特好办,直接从字音字形一路问到作文前的仿句,拆开来看,能去二十多趟呢。不过老师也不傻,一路问过来,得勤换换卷子。
如果碰巧老师不在的话,那更好办了,直接在一班溜一圈,见一个问一个:“你知道你们季老师去哪了吗?”
如此广撒网的战略,其实收获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因为倒计时两个月的时候,他开始频繁的缺课,一班教室后两排那个靠窗的位置,空着的时间,明显要更多些。
一天,我又故技重施,拿着一份卷子去问作文怎么立意的时候,老师从乱糟糟的桌子上扒拉出一张方格纸,递给我,说:“给你,回去参考参考。”
那张纸的留白处,工工整整的写着:高三(1)班,李恒。
我故作镇定的咬住下唇,才绷住自己,没笑成二傻或蹦起来撞到天花板。
补课之后,我和旺财的数学成绩都有了长足的进步,从一开始的狠命拖后腿,到后来拖得不怎么明显,再到现在还能在班级里冒个小头,偶尔得瑟得瑟。看来光鲜亮丽,满满正能量,其中艰辛却不足为外人道。
高三最后的冲刺阶段课业本就紧,每晚十点下了晚自习还要坐车去补习机构,上两个小时的课。近十二点半才能坐车回家。
日日如此,一路紧赶慢赶,慌乱不已。
一天晚上,旺财请假了,只有我一个人,下了出租车,踏着自己的影子,一路朝前,往空荡荡的街道走。
天空黑漆漆的,我抬起头,看了看月亮。
一天的睡眠时间加起来不足四个小时,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装作不经意的路过一班,看看李恒的座位是否依旧空着。我的生活长此以往,了无生趣,有时候也很迷惘,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高考一天一天临近,人心也变得越来越浮躁。三天两头,总有人请假。
起先,老吴还按捺着不发作,可他的“无为之治”明显助长了这种不正之风,剩下的人变本加厉,情况愈演愈烈,一个星期不到,一个班级呼呼啦啦走的还剩下不到一半的人。
今天,他终于压不下脾气发飙了:“我知道你们焦虑,明白你们也不容易,可再不容易也不能这样啊!请假在家?在家就一定有效果吗?你们是牛顿还是佛祖,自己在那坐一晚上就什么都懂啦?不是我说,长这么大也要有点自知之明。学校的尖子是不是一班?整个一班,班主任也就放走了一个李恒,剩下的那些年级第二、年级第三还都在班级里好好呆着呢。你们怎么,都和李恒一样厉害是吧?”
当然,生活不可能永远这么死气沉沉,也会常常有好事情发生。比如,三质检的成绩出来了。再比如,毕业班的年级榜又要换照片了。
有些人呢,越学越傻,越熬黑眼圈越重,比如我。
还有些人呢,越学越灵动,越晶莹剔透,越容光焕发,比如李恒。
照片上的他就穿着我见过的那款针织衫,站在学校的小树林前,对着镜头,扬起嘴角。
我对着他,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下课铃声响起,我问旺财:“你晚上有时间吗?”
她点头。
我再问:“你有手电筒吗?”
她摇了摇头:“手机照明可不可以?”
我继续问:“那你有小刀吗?”
旺财急了,挥舞着手臂拦住我:“大若若,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去草菅人命啊!”
我觉得这小丫头想象力真丰富,思想真暗黑,人家心思纯净,真的不过只是想挖一张照片回来,而已。
黑夜降临之际,被保安叔叔举着扫把追着跑过整整三层楼后,我叹了一口气,无奈将计划作罢。
后来,高考结束,高中毕业,毕业班大扫除。一班门口的那张光荣榜再无人问津,钉子承不住,坠到地面上,洒落一层浮灰。
我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捡起来。
轻轻吹一吹,用湿纸巾擦干净,再用纸手帕揩干,照片里的男生,像没有经历过漫长的时光,光鲜亮丽如初。
再后来呢,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一封鲜红的江大录取通知书,这些日子的付出,都有了最好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