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咳了几声后,趴在大石上踹着气,却见河里突然冒出来个人首蛇身的少年。
琯儿颤抖着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
眼前的少年神似当年给她捡竹琯的那个男人,只是那个男人的脸上散发着寒气,而今这个少年的眼里却有着些许天真烂漫。
琯儿趴在大石上,心跳因为恐惧而跳得飞快,额上的发髻因为泡了水,而有些散乱。她不敢开口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少年胸口那片发着淡光的鳞片。
苍术见她不说话,摸了摸鼻子,朗声喊道:“琯儿姐姐!我大哥让我问你,是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吹竹琯给他听?”
潮风闻言,伸手拉着苍术的尾巴,让他呛了几口水。
琯儿死命般地摇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在水里翻腾的少年。
苍术猝不及防被潮风拉下了河,一时间忘了自己是条会游泳的蛇,在河里挣扎了半响,呛了好些河水。
“好好说话。”潮风的话从底下传来,让苍术打了个寒颤。
他重新浮出水面后,咳了几声,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话,并没觉着有何不妥,然而耐不住大哥的威胁,于是清了清嗓子,再次冲琯儿喊道:“琯儿姐姐!我大哥让我重新问你,要不要嫁给他!做他的娘子?”
潮风松了手,黑着一张脸,手里幻化出了一把刀刃。
琯儿苍白的脸上既是恐惧,又是犹豫。
她好不容易才将鸣蛇引出来,凭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取得鸣蛇胸口的鳞片。何不从了鸣蛇,在新婚之夜,将他胸口的鳞片剜出来,给儒寅哥哥做药引。
只是,这样做了,即使儒寅哥哥好起来,她也无颜面再面对他。
可她只要儒寅哥哥能好起来,即使无颜见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琯儿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抖着声音冲着苍术喊道:“我…我愿意…嫁…嫁给他…”
潮风正想着如何收拾苍术,听着琯儿的话,将手里的刀刃收了去。
苍术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大哥?”
他疑惑地看着这个趴在大石上的凡人女子。大哥的脾气一向是公认的暴躁,天河下的鲤鱼精对他从来都是闭口不谈。怎的到了这个女子这儿,她就能甘心嫁给大哥做娘子?
苍术挠了挠头,想起了在茅屋外听到的一席话,正打算开口质问,潮风却扯着他的尾巴,将他拽到了河底。
潮风浮出了水面,挑着眉冲琯儿淡笑道:“琯儿,许久不见了,你都这样大了。”
苍术被拉到了河底,不甘心地游了上来,委屈地趴在大哥身边。
琯儿见着方才同他说话的少年突然沉了下去,而重新浮上来的那张脸,虽然与之前并没有多大的差别,然而他的哪双眼睛,却让她想起了七岁时那个暴风雨的晚上。
和当时一样,潮风露出了一双幽森地眼睛,静静地趴在水里,注视着她,像是注视着一头待宰的羔羊。
“潮风…”琯儿被风吹得抱紧了大石,她哆嗦着结结巴巴地道:“好…好久不见…”
“嗯,是挺久的,不过,你的竹琯还是吹得和以前一样好。”潮风脸上的寒气夹杂着温柔,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琯儿干笑两声,拢了拢胸前的衣衫。
“啊,对了。”潮风弯了弯眉角,指着胸口,柔声道:“我们鸣蛇一族,成婚当晚,会将胸口的鳞片赠予娘子。等到我们成婚时,我也会将我的鳞片送给你。”
“我怎么不知道这个…”苍术刚探出头说了不到半句,便被潮风强按住头压下了水面。
琯儿闻言,眼里流露出了欣喜。
然而转念一想,若是随着潮风入了河底,难免脱不了身,便又有些犹豫。
潮风勾了勾嘴角,像是看穿了琯儿的心思,“你放心,我随你们凡人的礼仪,与你在岸上成婚。”
苍术在水下学着鲤鱼精吐出了泡泡,纳闷地瞧着大哥。
大哥不是知道这个女子接近他的意图吗?怎的还想要搭上戏台陪她唱上一出戏?
潮风脸色愈加冰冷,嘴边的笑意却更盛,“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也省得夜长梦多。”
他含着笑,将“夜长梦多”四个字加重了音。
琯儿心里的恐惧消了一半,脸上起了红晕,冲着潮风试探着道:“那我先回去准备着…?”
潮风点点头,施法将琯儿送上了岸,看着她离开。
苍术见着潮风将按住他的手松了,迫不及待地浮出水面,“大哥,你好奇怪!为什么要将自己的鳞片送个那个女人!她明明有丈夫,接近你只是为了利用你!”
潮风摸了摸胸口,冷冷地道:“我知道。”
苍术咂舌,不知该如何接话。
“既然她想唱戏,我就陪她唱一出。”潮风的耳边仿佛响起了竹琯的声音,他低声冷笑道:“这样,才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