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将夏末的闷热之感一扫而净,送来了徐徐凉意。
一阵风吹过,那赶车的男人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身上的汗毛也好似竖了起来。他擦了擦冰凉的鼻子,在心内暗声咒骂,只怪天公不作美,让自己在行路时遇到这样的鬼天气。
牛毛般的雨越发的细密起来,丝毫不见颓势,不多时便将男人漏在外面的外袍打湿了半截。
他在心内暗暗思量:眼下虽是进了城,但若回到府中,还仍需半日的功夫,这雨也不知几时能停,若再这般淋下去定是要生一场大病,还是寻一处避雨的地方,且候一候。没许老天爷高兴,将天放晴,若仍是这般阴雨连绵,再做计较。横竖只要在今日回到府中便成了。
想到此处,他又连打了几个喷嚏,觉着身上寒意更盛,便连忙地勒住马绳,将马车在路边的一处酒馆停了下来。
男人将马绳拴紧在木桩之上,冲着坐在酒馆门畔的老头大声叮嘱道:“马与车停在此处,你定要仔细看着,倘若丢了东西,我便寻你们掌柜赔偿。”
刚跨进屋内,便有伙计殷勤地赶了过来,笑着道:“客官放心,小店自会仔细看管您的车马,绝不会出半分差池。您且里面坐,点些酒菜,好好地吃上一顿。”
男人将左右环顾了一圈,见这店面虽是不大,却也干净整洁。兴许是下雨的缘故,店中的客人并不多,只有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饮酒。
他寻了一张靠里的桌子坐了下来,解下身上湿了一半的外袍,递给那伙计,道:“酒倒罢了,吃多了误事,你让后厨熬一份姜茶,我喝了暖暖身子,至于小菜,你们店中有什么拿手的,你看着随意给我上来两三样即可。另外,劳烦你们将我这袍子烘一烘。”
伙计听了接过袍子,忙不迭地点头应承,一溜小跑着去后厨通报。
风雨被一席泛旧的门帘阻在了外面,男人的身体稍稍的有了些暖意,他搓了搓双手,忽听得旁边桌子中有人传来了一句略有迟疑的呼声“赵大哥?”
男人转头看去,脸上顿时现出惊喜的表情,他忙起身走了过去,向那发声的男子道:“曹康兄弟,怎地在这遇到了你?”
那曹康亦是满面的惊奇,站起身子迎了上去,道:“自你去投奔你的叔父咱们便失了联络,想来也五六年了,怎成想今日竟在这酒馆之中又碰上了面。”
说着,又向他身边的两个同伴介绍道:“这是赵成赵大哥,我与他几年前同在一间米铺做伙计,后来那米铺关了张,我们便各寻了去处,今日重逢,不若聚在一处,痛饮一番。”
其余二人亦是连声叫好,相邀赵成过来同坐,赵成也不推脱,在一旁的空座之上坐了下来。
不意间与年少时的旧人重逢本就是件极愉悦的事情,恰逢又处在阴雨连天,心情恶劣之际,这份愉悦便更加的难得,赵成的热情又高涨了许多。
先前的不快一扫而光,他满面的笑容,道:“兄弟,你的相貌竟变了这么许多,若不是当年情谊甚笃,现今,恐怕是难以辨认啊。”
曹康挥了挥手,不在意地道:“相别那会儿还年少,身量都未长成。眼下过了这么多年,怎会不改变。在那之后,我与几个朋友合起伙来,做了些小买卖,整日的东奔西跑,身体劳累,也老了许多。不过,我看赵大哥你,现下比以往精神了许多,这些年,想必是过得不错。”
赵成啜了口清茶,道:“托了叔叔的几分薄面,现今在城内贺府当差做事,也不过就是混口饭吃。”
三人听了俱是一愣,片刻,一人问道:“大哥说的贺府,可是这容歌城中贺将军的府邸?”
赵成点了点头,应答道:“正是这家,我此次出行便是去城外的庄子收一些新鲜的菜蔬。却不想回来时还是这般不停地下着阴雨。”
听闻此言,曹康三人面上皆流露出艳羡之意,道:“大哥真是好福气,谋得了这般好的去处,日后必当是衣食无忧,毫无顾虑。”
见三人这般反应,赵成心内不由得生出一股得意之情,嘴上却仍道:“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贺府虽是富贵荣华,能让下人吃得饱穿的暖,但他家的规矩也是极大的,时时束的人喘不过气。比不得兄弟你们,不必受制于人,可以随心所欲的过日子。”
话虽如此,三人却仍是难掩欣羡,道:“咱们异乡人在这烟柳繁华的容歌城中,就好似浮萍一般,无依无靠,难以立足。大哥能寻得贺家这样的安身之所,实非我等能与之相比。咱们大燕谁不知道贺家,将相名门,权势滔天。听说贺府的大将军不久前在北疆打了胜仗,不久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