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是何时参透个中蹊跷的?”
后来孙殷问我。
“娘亲素爱照夜,却任它凋零枯萎,我隐隐觉得不对,而那夜,她太平静,她若想留,仅凭你一面之词,老夫人赶不走她……然而我并不确定,只是推测。”
直到父亲归来。
父亲回来时,依然带了那件雪狐皮,不过他没有去留辉院,而是直接送给我。
“父亲,您为什么不留住娘亲呢?”
我抱着这张雪狐皮,讷讷地问。
他难得地叹了口气:“她是夜莺,要在树林里唱歌,不是金丝雀。”
我呆呆地望着父亲。
父亲苦笑,严肃的脸略显滑稽,他少有这种表情的:“我关不住她的。”
他像是陷入了长长久久的回忆里,我与他面对坐着,太阳慢慢落下,直到屋子里全黑了,雪映与菁芜悄悄进来点了灯,父亲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女儿家要三从四德,莫要学你母亲那样野。”
然后将双手背在身后,迈着方正的步子,一步步迈出了团寿院。
没有人知道的是,冬月廿八这天,父亲八百里加急,从遥远的北疆,骑坏了三匹汗血宝马,赶到相府院外,却在家门外贮足良久,没有进来。
只因为我告诉他,这一天,娘会离开,他便信了。
而那一刻,不敢进门的他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不是一家之主的杜岑,他只是一个无奈的男人,面对心爱的女人,留不住她的心,也不敢留她的人。
何其可悲。
自父亲回府后,大夫人对我的态度忽然殷勤了起来,着人给我量身,说是快开春了,要去云绣坊给我制点新衣,云绣阁的绣娘算是安扬城里数一数二的,制衣都需提前预定,平常就连大姐也不常穿到这样的衣服,更别说我了。而素日里不怎么与我多讲话的大姐也三天两头来找我说话。言多必败,我这一世对她有了防备之心,自然是不愿意和她多说什么的,可是她倒也不气馁,仍然是每日来看我,给我捎带些好吃好喝的,我特地看过了,都是醉君阁新出的点心,平日里头一份都是送到老太太那里,然后是大夫人那里,而我这个二小姐,是享用不到的,我暗自纳闷,不知道他们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直到上元佳节,父亲让我同大姐一起出去赏灯,我才恍然大悟这其中因果。
上一世,正是在上元佳节这一天,我第一次遇到了我的夫君——楼云铮,也是在这一天,我失足落水,被云铮所救,兹此,我与他相识,他便隔三岔五来看望落水后卧病在床的我,我对他暗生情愫,最终在父亲的指示下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为大姐与姐夫萧衍卖命。
当年的我只以为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现在看来,怕是这短暂的美好回忆,也是别人苦心经营的结果。
“二小姐再不出门,灯就要被别人赏光了。”
我回头看,是孙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