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虚。

唐璜太了解她了，做了开心的事情，语调会不自觉地提高尖锐度，而做了错事，就像孩子，低头不敢语。

她那么单纯善良，都学不会伪装。

沿着电话线，唐璜都能想象，一个男同事，十点多了还在她公寓里，她没赶他走，这关系，非一般了。

唐璜没再说什么，就连例行的晚安都没有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青春的荷尔蒙，让男性的那点占有欲发挥到极致，那个年纪的他，眼里容不下任何沙子。

说不可惜，是假的。七年的情感，说散就散了。

谁也没有真正意义上说一声分手，这大概也是年轻时最懦弱的地方。知道要如何好好开始，却从来都不知道，要如何认真地结束。

04.

那是2000年的事儿了，那两年，唐璜做了很多事情。

和宿舍几个兄弟，打篮球，吃自助，彻夜打游戏，唱KTV，还在毕业时，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用双脚丈量了青藏线。

看似充实而忙碌，其实迷茫而不知所措。

一群人常常单曲循环着周杰伦的《蜗牛》。可笑的是，《蜗牛》被唱得这么红火，却不是他自己唱的。

那时候周杰伦还没正式出道呢，靠着给别人写歌维持着生计，鼓励着自己能够像蜗牛一样，为了目标一步一步向上爬。

可年轻的时候，又有多少人知道，自己一辈子要做什么，要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呢？

能够活得那么清醒的，少之又少。

周杰伦把《蜗牛》给许茹芸唱的时候，大概也不知道这首歌会红成什么样，这个小眼睛的男人，后来舞者哼哼哈哈的《双节棍》，占据了75后、80后的青春。

就像现在，千禧年已经过去12年了，唐璜依然还会在汉兰达里单曲循环着《蜗牛》，还特别有耐性地跟我说着这些陈年往事。

可是，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难道不是应该跟他妻子说么？

但不得不说，一个有故事的男人，心思涉世未深的女孩眼里，更添魅力。心中生起很多母性的情怀，想抱抱他，抚慰他曾经受过的伤。

也许，这是女人的天性吧，总觉得抱着一个男人的头，就是最大的亲密。

05.

汽车缓慢到达租住的房子，这里离学校很近。

“以前很少回母校，自从接送你，倒是常常回到这里。”唐璜无限感慨地看着依然灯火通亮的街道。

有人说过，真正的智者，善于放下过去，轻装前行。唐璜无疑是属于智慧的人，毕竟这种谈论过去的情况，在他身上是极少出现的。

故乡，故里，母校，这些词汇，总是一下子让人跌回记忆，变得多愁善感。

“东门那家栓子烤羊肉店还在吗？”唐璜眼巴巴地看着我，可怜兮兮的模样，差点把我逗乐了。

“在。要是不着急回家的话，小姐姐带你东门一夜游去。”我豪爽地挥挥手，准备以羊肉串，来答谢他为我省去的打车钱。

学校东门依然灯火通亮，羊肉串在炭火烧烤下，吱吱吱地冒着油，唐璜大口吃着肉，一边吃，一边直呼：好吃！好吃！还是以前的味道，一点都没有变。

店里坐满了情侣和学生，唐璜的高档西服在简陋的餐桌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他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扯开领带，放开了吃，时不时地往我盘子里递着串串。

他眨巴着嘴巴，眼神发亮地说起一起在这家店的趣闻，逗得我笑声不断。

在外人看来，那一刻的我们，是亲密的，是和其它情侣没有差异的。我们脸上荡漾着欢喜的笑容，对美食的满足，对未来的期盼，以及，对眼前人的美好向往。

夜越来越深，我租的房子就在这条街上，。那个房间，还从来没有男人进去过。

唐璜，会是第一个进入我闺房，在我床上入眠的男人吗？

06.

人流渐渐褪去，呈现出一种冷清。

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心中犹豫不定。

要叫他上去坐一会么？他会上楼吗？

他低垂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要不要上去坐一坐？”

我发出了邀请。诚惶诚恐，可我知道，这是内心的声音。偶遇本身需要缘分，我害怕以后这样的机会可能不会再有了，我怕我会后悔，这么深的夜，他就在我的面前，我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看着他离开。

唐璜点点头，算是默许。我们很默契地，在路上没说什么，就像那些极其平常的夫妻，深夜而归。

房间有些凌乱，高跟鞋散落了一地。

“跑新闻的人，需要这么多高跟鞋吗？”

唐璜惊讶。我没法跟他解释，现在的生活已经不太需要满城市跑，也还没有涉猎到采访环节，到处取素材，更多的时候，我只是一个静静看稿的编辑。

可唐璜是聪明的，他扫了一眼卧室，调整了看问题的视角，尽量感同身受：不错，女孩子嘛，有时间过过小日子，也是幸福的。

这是唐璜第一次跟我提性别，以前在他眼里，我的性别是可以忽略的。在他的眼中，藏着淡淡的失望。

我再也不是女版的“唐璜”了，将归于大多数女孩子会选择的安逸。这在唐璜看来，是他始料未及的。

“师兄你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你别忙活了。我看一眼就走。我之所以上楼来，是想看看，到底是多么现实的困难，让你放弃了留在我身边。”

我愕然。原来他始终没有放弃我。

此时此刻，在我的闺房里，这个男人脑海中，没有任何的干柴烈火，想的却是为何会损失一员爱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