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阴淡淡的看着她,也不言语,只若雕塑般静坐着。
怀音自觉起身,迎着那妖的眼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角。
大人从不去眨眼睛,可是无论人与妖,怀音从未见过谁会不眨眼睛,那是本能啊。
“怀音,你来此千余年,从未出过任务,如今便出这北外,助那离朱一次罢。”
怀音不觉有些呆愣,大人,还从未同她讲过这样多的话,只是“大人,怀音是人类呀。”人类怎能沾染妖的道呢?
“无妨,你且去那欧丝之野,向蚕神寻一粒药丸,可解你封印,便随离朱去帝畿罢。”
怀音待还要说些什么,却见大人又稳稳地端坐在大殿之上,想来今日大人说了这么多话,怕是再说就要招来天罚了,毕竟大人不会害自己,如今这样定是有缘由的,想着,怀音朝大人作了个揖,小心退出殿外。
絮钩抬着白灯立在日影下,见她出来匆匆行了一礼,忙进殿去了。
怀音摇了摇遗玉,唤来罗罗,一跃向那欧丝之野行去。
她这一次出山这样久,也不知道大人会不会无聊。
应该不会吧,她一直都很招厌呢。
只进入蚕神的领地便是一股大力拽来,怀音刚要回头就看到一堆白花花的肉体紧绕在桑树之上,目光不动,轻吐着白丝。
真够刺激的怀音想,她虽已逾千岁,可还是一样的害怕这种软软的虫子啊。
“你便是烛阴大人手下的人类了。”蚕神兀地绕过桑树,白生生的肉体摩擦着怀音的双颊。
怀音浑身僵冷冷的,被她猝不及防的逼近吓得一个哆嗦,可却又控制不住地走神,这蚕神的身子却不似她想象中的肉虫一般黏滑,竟像是长了一身长毛一般。
晃了晃脑袋,她如今倒是也有些佩服自己了,在被虫子包裹的时候还能胡思乱想,真是没有白活过那一千年。
不着痕迹地退开,怀音垂首“蚕神大人。”
蚕神吹了吹怀音左耳间的一缕黑发,暗沉着双眸“你,知道爱情么?”
怀音心头一紧,来这钟山数千年,只知道妖是多情的,没想到这封神之女也要贪慕人间的东西。眼前似是略过一枝海棠,勾了勾唇角“怀音不知。”
那蚕神不知要恼还喜,哑着嗓子“众妖皆云人是最懂情爱的,”那蚕神扬起苍白的肉尾,狠狠地抽向大地,三桑颤着枝叶似是少女的哀鸣“可在我看来那畜生才是最懂情的呢!”
怀音听她尾音勾起,似嘲还讽,也不知是要笑谁。
“妖,最是多情的。”
蚕神听罢勾了勾眉头,“也不过是学人罢了,那些个畜生知道些什么呢?”她曳着腰身“看来,怀音不知道这欧丝之野的传言呢。”
怀音不欲与她多做纠缠,只说“烛阴大人遣我而来,还望大人赐药。”
“这个嘛,”蚕神晃了晃脑袋,怀音见她被长长的白毛包裹着,紧紧吸附。“你若帮我从三桑之上取九日晨露,我便将药与你,如何?”
“放肆!”
怀音听那声音,身形一住,收回待要应承的话语,抑不住地勾了勾唇角“锦鸡公子!”
悦怿也不恼她,拽过她的手,一双寒目冷冷的刺向那白花花的肉虫“怀儿是烛阴大人的侍官,尔等小神,怎敢戏耍于她!我竟不知,这钟山何时变得如此尊卑不明!”
蚕神垂下头来,见那人衣摆海棠花灼灼的艳着。
“小神知错,望悦怿大人恕罪。”
怀音从前是人间来的,后又直接跟了烛阴,倒是从来弄不清楚这钟山的身份。只是,就算如此她也知道,那锦鸡公子是妖,而蚕神是上古天帝册封之神,这一声大人......
“怀音大人和那?水服下,不日便可恢复法力。”蚕神恭手而上。
怀音有些恍惚也不应下,只呆呆的站着。
“嗷呜。”罗罗不耐的拱了拱她的手指。“老女人,那悦怿早就走了,你还不接下,速随我寻那离朱去。”
“朱离。”怀音扯下罗罗丢在她身上的青毛恭手向蚕神道谢。
那蚕神却是不理睬她,还如初至一般盘卧三桑,目光不动。
十月阴气盛,北风无时休。怀音喝下?水,觉得这北外的天气实在是寒了些,敛了敛衣物,顺手将药丢到了?水里。
“罗罗,你说,那蚕神从前有过什么?”
罗罗甩了甩尾巴,突然有些不耐“既然有妖不愿你知,你便不知罢了,还要来问我什么,这些年,你不都做的很好么,现在,竟然将药丢了。”
怀音身子一僵,抬头看那独立在这被尘世所抛的海外北地,钟山隐隐绰绰,似是这千年时光纷杳而来。
“怀音,”罗罗在她背后低语“那药是你的选择,你竟还认为,自己是人么?”
“罗罗,我已经近千岁了。”怀音不愿回头,“我知道,大人是不愿我吃这药的。”从见到那蚕神之时她就知道,大人一直在极力阻止些什么。
罗罗站在?水之泮,见那女孩直着腰身,一路未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