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尤卷着几点苍露,颤巍巍地转了转叶子。
怀音倚在请冷冷的石柱上,想着要打下一些来才好。海棠好似知了她的心思,借着一阵狂风,那晨露扑面而来,怀音未来及避开,只得拿了那袖口掩住双目,恨恨地张了张嘴,她一定要吃了那枝老花!
“嗤。”一只燃灼的纸伞落在怀音头顶,红缨似是无意扫过她的唇角,怀音不耐,夺过伞柄,转身踢了来人一脚。
那少年笑吟吟的看着她,也不恼,只俯下身来,讨好似得,不伦不类地作了个揖“好怀音,我今日来,请你给我取个名字呢。”
怀音扯了一把手边的夹竹桃,娇嫩的汁液浸满玉白的手指,一抹绯色从手背滑落。
“你要下山了。”
少年拿出一粒种子“怀音,这是我寻来的,这芣苣给你,你且费心为我想一个人类的名字罢。”
怀音取过种子在手中转了转,她已经两百年未吃过这芣苣的花了。“唔。”怀音抖了抖袖口。
她是这山上唯一的人类,虽已活了近千年,可那些妖们总觉得她是个人,好像从她这儿得了一个名字,便能离人更近一些似的。
“也可,只是我觉得离朱便很不错了。”怀音收起芣苣“很像个人类的名字啦。”
“可是,”离朱顿了顿脚步“没有那个什么,姓氏呢。”
“如此,你便随我来吧。”
怀音说完也不看他,径自拖着伞走了。
离朱直直的跪坐在案前,见怀音从格子中取出一堆竹签,紧张的动了动脚趾。
怀音随手拿过一个竹签,也不看,往嘴里塞了一把夹竹桃,认真的嚼了嚼。
“怀音,”离朱扯了扯头发“人是不能吃夹竹桃的,这花有毒呢。”
怀音不想理会他,在她看来,只要她认为这花没毒,便是没毒,她已经吃了近百年了。
但她不想讲出来。
不,并非不想说,怀音记得那日海棠花明明灭灭,掩着一个少年。
那声音请冷冷的,像是千年伴她的遗玉,永远隔着长衫,受不到半分暖意。
他好似讲过“怀音很爱与人说话呢。”
怀音举起竹签,时光走的太远,许是记错了吧。
“怎样?”离朱扬起手就要去抓。
怀音眼神暗了暗,随手丢进格子里。“朱姓。”
“啊?”
怀音也不看他,抬手拿过笔墨,悬腕写了两个字丢给离朱。
离朱展开纸条,左右看了看,又笑了。少年独有的飞扬,明艳艳的直刺双目。
白日耀青春,时雨净飞尘。
怀音看到少年弯弯的眉目,若繁星点点散落红尘,不知怎的,竟有些疲累。
许是我已经成了老太婆的缘故,怀音想罗罗说人类女人过了五十便是老太婆了,容易发困。
“还不走么。”
离朱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的指了指“阿音,我不识字呢。”
“咳,”怀音张了张嘴又无奈的坐了下来“朱离。”
“是么,”离朱认真的点了点头“真好听,像个人类似的。”
只不过是把你的名字倒过来罢了,怀音见少年一本正经的走了,嘴里还反复念着新得来的名字,稀罕的紧。她实在不知要说什么,只是有些发昏,放这样一个傻子出山,真的能完成任务么,不会叫人给拐了吧。
“怀音大人。”
怀音挑了挑眉,见絮钩提着一盏白灯立在门前。
“可是有事?”
絮钩抬了抬灯盏侧身走到门下“烛阴大人唤您。”
怀音一愣,大人么?这可是大人第一次主动唤她,大人已经三百年未曾言语了,今日不知为何开口,怕是有要紧的事,这样想着,也不等絮钩,唤了罗罗,一跃而上,径自向山脚驰去。
怀音在殿前敛了敛衣物,虽是日日都来,可大人,已许久没与她讲话了。
“进来。”怀音扯了扯手指,还是随那声音入了殿门。
垂手而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