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二)(2 / 2)忆西楼首页

沈老爷连连摆手,道:“柳婆子啊,别提她了!就仗着是旧人,行事没个分寸,多说几句便嫌刻薄,伺候起你母亲来也粗枝大叶的。郑家的也不是不清不楚,她有个女儿,就在为父那铺子里做杂活,都是知根知底的。”

“是么……我听郑氏口音,不像京城人氏……”

“她一家人原籍本是东海景丘县,早年东海闹了回大灾,过不下去了,夫妻俩才拖儿带女到了京城,在城外凤华县住下。这些年攒了点家底,去年才置下一家店面卖豆腐。店里一应活计爷俩就做过来了,这郑氏不愿在家闲着,便托了人打听哪家雇人帮佣,这才到了咱们家。”沈老爷说到此处,兴致上来,“为父跟你说啊,自古以来,东海籍人就格外耐劳,果然不谬!如今家里就只雇郑氏一人,什么活都做,除了一日三餐,连带打扫屋室,收拾院子,你还没往后院去看看,整饬得多干净!……她一人做了以前两三个人的事。最难得对你母亲恁般上心,晓得大夫嘱咐要宽解病人心神,就整天哄着说话唠家常,不然你母亲哪能好得这么快?前日还买了花来,跟你母亲在院子里拾掇了一天,你母亲饭也多吃了一碗!昨日大夫又来看过,说长此以往,你母亲这病就算不能完全除根,也成不了大气候,注意着些便不妨事了!”

父亲眼中尽是欢愉,沈梦华循着他的目光转向院内,沈夫人正在小径上慢慢走着,不时俯身捡拾枯掉的花草叶片,暖阳落在她身上,一派久违的祥和安宁。

“……母亲能痊愈,是最好。”沈梦华收回视线轻声道,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何感受。母亲身体状况向好,身为人女理应为此欢喜,她却觉到喉间酸胀难抑,从小到大母亲冲她说过的那些呵咄话语,总会不失时机地跳出来。

后院传来郑氏嘹亮的嗓音,夹杂着秦如月欢快的笑声。沈梦华走到后窗探头一看,见女儿手里端着一个瓷花碗,跟在郑氏后面正小心地往饭厅后门走。她穿过正厅、客房来到饭堂,见郑氏刚好推开后门走入,秦如月也紧跟着进来将手中瓷碗放到了饭桌上。一股浓郁香气立刻飘满屋子,是椒子独有的鲜香,混杂着醋味,另有一种极馥郁的味道很是熟悉,沈梦华却怎地也想不起是什么,便温柔地望着女儿笑问:“宛如,这碗里是什么?真香!”

“是郑奶奶调的咸菜,奶奶说,是晚上就菜的佐料。”秦如月答道,弯弯笑眼中闪着星辉看向郑氏。沈梦华俯身看看青青绿绿泡在醋里的蘸料,眼中尽是懵惑。

“又做小豆腐么?”沈夫人不知何时也从院中踱进饭厅,向郑氏道,“随便做几个菜就罢了,小豆腐做一次怪麻烦的。”

“在家里都做惯了,不麻烦!”郑氏笑着,“这不姑娘回来了,让她娘俩尝尝鲜……昨晚泡了些豆子,原打谱发豆芽的,现磨成豆糊,在后灶馇上了。刚好早上买的荠菜,正当令可新鲜着呢!又托间壁五丫头买了些肉馅,烙几个肉火烧!”她笑呵呵地拍拍秦如月发顶,“小姐等会儿尝尝咱景丘的肉火烧,保准儿喜欢!我那丫头跟小姐这般大时,平日一碗饭的量,赶上烙火烧,能吃三个!”

秦如月抿嘴莞尔,连连点头。郑氏又说了几句,便急急忙忙赶回后厨。沈梦华重新紧张起来,沈夫人却不看她,慈笑着轻抚秦如月,携她往正厅走去。沈梦华落落地站在窗前,偏西的日光斜照进来,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