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见她扭捏半天才支吾出这么一句,面色一冷,不耐插言道:
“之前那婆子让我给辞了,新请来这位郑家媳妇,做事利落,说话也爽快,难得让咱们碰上。”说着转向郑氏,语气缓和下来:“你就别在这儿忙活了,一整天也不见你歇歇,身子再康健,也得节省着用!”
郑氏一摆头笑道:“嗨!俺们庄户人哪那么矜贵啦!既然姑娘回来了那就是一家团圆,姑娘必是要吃了晚饭走的。夫人,你们娘几个先坐着,我这就去好生拾掇几个菜!”说罢,大步往后院去了。沈夫人无奈地摇一下头,回眸跟秦如月说话,却见沈梦华手里捧着茶盏,一派木然呆滞的样子。沈夫人脸色一黯,捺下不满命合碧带秦如月去后院转转,待人走尽,抬手在桌上敲了两下,声色恢复往日严厉,斥问道:
“你今日怎么回事,一味发呆!似你这般还敢去公主寿宴,没的丢脸!”
沈梦华被母亲突如其来的斥责唤回游思,稳了稳神赔笑道:“女儿只是在想那位郑氏……之前柳妈妈不是做得好好的,母亲怎么把她辞了?便是要换人,好歹跟女儿说一声,侍郎府识得牙行人,总归知根知底些……”
“你那牙行出来的人都是伺候达官显贵的,咱们什么人家,用不起!”沈夫人每看到沈梦华举止瑟缩,心里便怒其不争,出口的声调也尽是嗔怒,沈梦华那点胆气越发萎顿,再不敢问,只得垂首盯着茶盏瓷盖静默不语。
院门又传来一声响,沈梦华抬头看去,眼里终于亮起光泽,忙站起,欣喜地叫声“阿爹”,沈老爷没想到她能回来,苍颓脸上顿时蔓延开欢喜,再一瞧旁边沈夫人阴沉的面色,便猜到妻子必是又冲女儿动怒,他自忖劝不得,便含笑点点头,扬声道:“梦华啊,你回来得正好!为父前日才得了一本古籍,是松阳居士的札记,你来书房,为父拿给你看看。”
沈梦华心头一松,忙不迭地放下茶盏,没走几步又回头,恭谨小心地冲沈夫人施一礼,这才随沈老爷去了书房。沈老爷本就是找个由头把她叫走,那札记也不过寻常抄本,沈老爷意思着给她看了两眼,便慈爱地让她随便坐。沈老爷在屋里踱了几圈,慢慢走到案后坐下,温言道:“你也知道你母亲的性子,心直口快,含糊不得。这几日她难得见好,你多少将就着些,忍着点,别惹你母亲再动怒。”
沈梦华垂眸,轻声答道:“是,女儿晓得。”
“你母亲这病也拖了小三年,脾气难免差些……”沈老爷透过半开的窗扇,目光落在独坐院中的沈夫人身上,“幸亏招来了郑家的,性情爽朗,也不嫌你母亲抱病难伺候,做事又尽心,来了不多时日你母亲就能下床了……每天还陪着说话,你母亲难得这么舒心啊。”
“那位郑氏,阿爹可知她根底?”沈梦华攥着手,忧声道,“柳妈妈再如何,也算个老人,总比别人能上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