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顾绯桐在黑暗中感觉到自己重新回到了地面,脚底的踏实之感使她恢复了勇气。
顾绯桐悄悄将右手紧握的发簪推出一些,尖锐的根部显露出来。她敢保证,只要狠狠一扎就会见血。
还没等她出手,顾绯桐就感觉自己的右手被轻轻包裹住,柔和中带着一丝强硬,让她的手指舒展不开,只好握成圆润的拳形。
顾绯桐喉咙干涩,身子微微颤抖,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有这样才能想出对策。
就在她努力调整气息时,绯桐总算清晰真切地闻到了熟悉的药香之气。她伸出手去,将抚在自己双眼之上的大手拿了下来,转过身说:“……是你啊。”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顾绯桐的鼻尖已经擦到了檀银的衣领处。药香裹挟着男性特有的温热气息,带给顾绯桐一种安稳的感觉。
“别怕。”檀银摸摸顾绯桐的绸缎般的长发,因为发簪被取下的缘故,三千青丝失了约束,顺着檀银的掌心,流水般垂坠而下,带着青莲般的香气亲昵而过。
檀银在遮蔽顾绯桐视线之时,已经将她带离了那条阴暗的小巷,走到了正街附近。这些民房错综复杂,就算是白日里顾绯桐执意要去寻,也很难找到原来的路。
所以顾绯桐不会知道,在她眼前漆黑一片的寂静时分,那条巷子里发生了什么。
在那一瞬间,身着玉锦衣的少年环抱住顾绯桐的腰身,以毒蝎鬼影身法在窄巷中踏云直上。左手的泠水玉扳指上蔓延出一根银色的丝线,仅凭这细弱的一根弦,偏偏带出了深海中捕鱼密网的气势,将那八个地痞围在其中。
还没等这些苦命的鱼儿反应过来,少年将拇指与食指轻勾,八个头颅同时落地,猩红的血液与圆睁的眼白交织成骇人的死景。这些人直到死,也不明白自己是如何陨了命的。
八人发冷的脖颈上,伤口皆是整齐划一的横口,还温热的血液喷薄而出,却一点没沾上檀银与顾绯桐的衣裳。
如果顾绯桐这时能睁开眼睛,大概就能看到檀银淡漠如水的眼神,像是刚刚插花归来,而且瓶中景致还不错。
若说对死者怀有怜悯,那还得追溯到寒衢十三岁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都说离群索居的独狼需要凭借一己之力,才能开辟出一条生存的血路。若真能回望过去,那么一路上的尸骸并不能令寒衢害怕,只有自己愈发冷漠的神色,才会叫顾绯桐心寒吧。
所以,他不愿让她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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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绯!阿绯!”项怀灵在放莲花河灯时入了迷,想追着那灯,看看它究竟能漂流道什么地方去。可再回头时,已经是一片人山人海,唯独不见顾绯桐的身影。
项怀灵在人流中差点被挤得变了形,她人原本就长得清瘦,要想逆流就只能硬着头皮闯。她的手上动作有些粗暴,胡乱将身边人扒开。
项怀灵大汗淋漓,一路勉强算是畅通无阻,可这回眼前却多了一堵高高的人墙,怎么也挤不过去。
“劳驾让一下。”项怀灵已经累得头都不想抬了,气若游丝地说。
“我看人家姑娘都是怀着闲情雅致来夜游的,怎的就只有你,跟打仗似的,这又是要上哪去折腾人?”
某个如同梦魇般的男声在项怀灵头顶响起,项怀灵心中万般祈求不要是虞星洲那厮,可一抬头,万般期望都幻灭成灰了。
“诶,小心!”虞星洲没等项怀灵回话,就一把将她扯到身边去,避开了旁边肩上扛着小孩的夫妇。
那对夫妻原本没瞧见清瘦的项怀灵,怀着歉意地冲虞星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