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一过,方中青就和顺子动身了。方妈妈给他做了好多他爱吃的东西,有腊肉、什锦菜、炸年糕、卷菜等等,都是用做路上的盘缠,毕竟南方这个宽泛的概念,即使小学课本上没有学过,谁也都知道那是一个遥远的远方。那张花了50多块钱买来的火车票方中青一直带在身上,睡觉也要将它放在枕头下面。
出发那天,方中青早早起床洗漱,昨晚上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就等今天拎着包儿,就能走了。他出卧室,发现母亲房里的灯也开了,他过去敲敲门,谁知门自己就开了,方中青探进头去,发现母亲和衣而坐,还保持着昨天晚上母女俩夜谈时的情景,只不过眼睛红肿,加上黑眼圈,灯光下影子被拉得好长。
“妈,你这是一宿没睡?”
“我哪里睡得着哇。”
“一会儿我就走了您也别送了,在家好好待着吧,外面这么冷。”
方妈妈不说话继续在炕上织毛衣,毛线球已经掉在地上滚落到离房门一米远的地方也没发觉,方中青弯腰捡起放在桌子上,接着转身出去洗漱了。
外面寒风凛冽,鬼哭狼嚎地呼啸着,方中青刚一打开外屋的门就迎进来一股刺骨的寒气,逼得他直往后退了两步,他赶紧出去把门关上,自己将头使劲儿钻进大衣里面。在这样的环境下,人是十分渺小的。方中青几次被强风刮倒在地,地上一尺厚的积雪倒像是一个天然的保护垫,一次两次将他接住。
早晨八点,就到了该走的时刻,方中青见母亲依旧坐在炕边上织毛衣,母亲那两只饱经沧桑又灵巧的手一个劲儿的倒腾,毛线球不断的滚动,那件不成形的毛衣还剩下两只袖子没织好,大冷天儿,分明看见母亲额头上浸出的丝丝汗水,想必她本打算要在儿子出发前将这件毛衣织出来吧。可是时间不等人啊,方中青默默看着早已放在门口的行李,一个装有被褥的大口袋,那还是上学时母亲亲手改装的,两个大的手提袋,一个放日常用品,一个放吃的。
八点一刻,方中青在外屋喊,“妈,我走了啊,你多保重,我到了那地方就给你打电话。”
“哎,儿子,你也路上多个心眼儿,东西什么的都拿到喽,记得给我来电话啊,外头要是不好过就回家来,千万别委屈了自个儿,啊。”
方中青一连“嗯”了几声,他是不想让母亲去送的,可真要走了,见母亲迟迟没有要出来看看的意思,他多少有些失望和不舍。三件行李,最重的那件跨上后背,方中青故意使劲儿出了声,侧耳听母亲屋里没动静,另外两件行李,他一边斜着眼睛看那屋,一边蹑手蹑脚的拎起又放下,终于确认母亲真的不会出来的时候,他提起行李,往外走了。
什么是一步一回头方中青算是见识了,只不过那个永远都觉得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少年长大了,要独当一面了,方中青在雪地上开启了他那苦涩艰难的道路。
来到车站,检票进站,发现顺子以及其他几个小伙子已经在站牌等候了,他们那青春稚嫩,穿着前卫又有个性的打扮,尤其是顺子大冷天只穿着一件立领的棉衣,这在东北是万万受不了的。他们在人群中格外扎眼。“来了,中青。”
“顺子哥,早来了。”方中青说着也冲顺子身边的几个人点点头。
“介绍一下,这两个是一直跟着我干的兄弟,”顺子摆了摆右手边上,又伸手指了指左手边上的3个人,说道,“这几个哥们儿是邻村的,和你一样,头次出来混的。”他又反过来对着他们几个说道,“这是中青,一个高中的,我俩同村,以后大家有什么困难都多多帮忙,大家在一块儿干事儿多包涵,咱们毕竟是办大事儿的人,不能什么都计较计较,以后都是兄弟了,有话好好说哈。”顺子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这样一番话大家的生疏感也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