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一十八章 劫狱(二)(2 / 2)九藤首页

原来,说到底是他不够好,不是最好。

也是,他骗她,瞒她,设计她,怎么够好呢,怎么配呢?

可她越是想离开,他就是,就越是想将她留下!

阎浚拉紧小姑娘的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从他身侧走过。

空气中,有什么味道匆匆飘过。又甜腻,又涩。

“朝朝”,叶欢看着头也不回的人,攥紧了拳头。

又是这样,她又是这样一言不发的走,怎么也不肯回头。

怎么,如今对他,已经半分期待也没有了吗?

他们之间,明明有那么多故事可以说,怎么离别之时,半句言语也无。

不会的,朝朝不会生我的气的,朝朝她是不会离开我的。

叶欢目光一顿,逐渐凝固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阎浚!

你把手放开,把手放开!

不可以把她带走,谁也不可以把她带走。

朝朝只能是他叶欢的,只能是他的!

一把抢过身边卫兵的弓箭,“阿言小心!”

听了半天墙角的寜感觉有些不对,一声惊呼,吓的墨言一惊,闪避不及,冰冷的箭矢一瞬间刺入胸膛。

“嗯”一声闷哼,身子一抖,无力的倒下。

“杀了她,杀了她,她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了,再也不分离。

杀了她,杀了她”。

是谁,用低沉的嗓音,说着莫名使人信服的话语。

一句句,恍若魔音入耳一般。

红着眼魔怔的叶欢麻木的看着面前倒下的人,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

不想再继续了,又想不出停下的理由。

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用力捂住心口,只觉得,心是那么的痛。

仿佛心中从未有过的爱和温暖,正一点一点的流失。

不,她不是朝朝,他的朝朝最爱他了,不会舍得离开他的。

杀了她,杀了她。

叶欢再次拉弓,继续用力的发着箭,第二支,第三支。

这个人不是他的朝朝,只要把她杀了,朝朝就会回来了,就会回来了。

杀了她,杀了她。

“阿言!”

阎浚一把揽住身体滑落向地面的小姑娘,挥剑将一支支箭矢打回去。

箭来的愈发凶猛,阎浚一个措手不及,竟让后一支射来的箭,顺着诡异的弧度擦过,将原先射进心口的箭,更怼进去了三分。

墨言身体颤抖着,徒劳的抬手,却擦不干嘴角的鲜血。

要,要优雅啊,污血一淌,就不美了。

“叶欢!你疯了吧!”

阎浚抄起剑一把扔过去,叶欢一个闪身,重剑砸在地上,渐起尘土飞扬。

直到重剑劈风而来,擦过额前的发,才如梦初醒。

看着满地箭矢,一身鲜血,脸色苍白的小姑娘,不由得愣住了,一步也不敢往前。

他,他做了什么?

不,不是他干的,不是他干的。他怎么能,怎么敢,怎么可以,对她下手!

猛烈的摇着头,只依旧半步也动不得,只是直挺挺的站着,喉咙嘶哑。

“朝朝”,“阿言,你还好吗?快叫御医啊,你在想什么!”

阎浚将她轻轻放在地上,碰也不好碰她。想替她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却怎么也止不住。

“对对,叫御医,御医!御医!”

叶欢呆呆的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疯了一样,跑上前对着看守的侍卫一脚了踹过去。

“快给朕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叫过来!过不来的,提头陪葬!”

满身是血的墨言静静的躺着没有说话,只是听着鲜血汣汣的流。

心口,像是再次被谁撕裂了一样。又疼,又空。

原本被鲛珠封住的心口,在利箭的穿透下,好像是,被穿破了什么。

尖锐的箭头,向着更深出扎入。

有什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褪去,带着一丝丝灼烧感,露出原本丑陋的,满是血污的腐烂了的伤口。

不,那已经不是伤口了,是血肉模糊的巨大窟窿。

哎呀,明明都死过一次了,怎么还是这么疼啊,真是的。

阎浚看着她苍白的脸,想要说着什么,又不知说着什么好,只是倔强的抓着她的手,怎么不肯放。

生怕再也,握不住了。

“血,脏”。

“脏是吧,等等啊,先等等。放心,等等大夫看过了后,马上给你换洗。

你别睡啊,你别睡。睁着眼睛看看我”。

低声呢喃道,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

“你还没帮我做大生意充盈国库呢。你要是睡了,你带来的嫁妆,就都充公了。

我,我我,花的一块银子也不给你剩”。

墨言看着难得慌乱的不知所言的男子,轻声笑了。

“你要是睡了,就不给你换洗了。就让你一直穿着这件衣服,臭死你”。

“谢谢你啊,阎浚。谢谢你来找我”。

“我,我来才不是特意来救你呢,只不过是为了你的钱而已。所以你得好好的,不许睡,可别让我赔钱!”

阎浚红着眼,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试图将掌心的温暖输送给她。

“寜,我是不是要死了?”

墨言在心里悄悄呼唤着。这次生命流失的感觉,比上次还要强一些。

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可心里还是会有点怕。

“或许吧”。

寜捂着心口,尾巴无力的垂下。心海里的整个身体,都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微光。

感觉几乎全身所有的法力能量,都在一一瓦解,消散。

散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光点,模糊了视线。

她一直没有跟阿言说的就是,她们一起出来以后,便是同生共死的命数。

本来以为她法力高强自然无事,却没曾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寜,谢谢你陪着我”。

“废话少说,剩下的等我死了再说吧”。

寜没好气的说着,试图掩饰她急促的呼吸。

“阎浚”,“嗯嗯,我在”,阎浚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用力点头。

“你要好好的,还有,我,不恨,他”。

墨言说着无力的张了张嘴,急促的呼吸,像是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谢谢你让我又多活了这么久,真的谢谢你。

只是我累了。累,好累。

快点睡吧,睡着了,应该就不疼了吧。

逐渐流失的鲜血一点点,抽走了全部的生机。

脑子一片混沌,有心想再说着什么,可眼睛却慢慢的不由自主的闭上了,耳边传来阎浚的一声大吼,“阿言!”

轻轻扯了扯嘴角,困,别吵。

阎浚颤抖的双手试探鼻息,气息全无。

再探,再无。

再探,再无。

她的心不跳了,气息也停了。

呆呆的盯着模糊的前方,一时间僵着手臂,竟不知如何是好。

怀里,是再也不会醒来的小姑娘。

她那无力垂下的双手,再也不能轻轻的抬起,替他抚开紧皱的眉头了。

阿言她,去了。

阎浚轻轻抱起小姑娘,虔诚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不是看大夫吗?朝朝,她,你要带她去哪?”

叶欢带着太医赶到,只看见男子抱着满身是血的少女,背影坚定。

张口顿了顿,像是明白了什么。

一时间,像是有什么对着心脏狠狠的砸下,巨大的压破下,几近窒息。

“她死了,如你所愿。至于去哪,你不配知道”。

“不,不可能。她不可能死的,你让开我要看看她”。

身后的太医跪倒一片,看着眼前的场景,不敢抬头说话。

完了,人死了,那他们岂不是要陪葬?

一个个哆哆嗦嗦,战战兢兢的跪着,大气也不敢出。

叶欢猛地扑上来,被阎浚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

只一眼,从此她紧闭双眼,面色苍白的再无生气的脸,一直浮现在他眼前。

“滚!她虽然说不恨你,但不代表我也是。

呵,你,还不配知道她的去向。

你!不!配!”。

阎浚大步向前,抱着小姑娘隐没在如墨的夜色里。

叶欢根本没有抵抗,任由自己狼狈的滚落一侧。

看着消失的两人,想去追,却又不敢。

只伸着手,仿佛要将颤抖的冰凉的手指,融进这茫茫夜色里。

不恨?怎么能不恨呢?

他杀了她啊,亲手射杀了她。她居然不恨他,不恨?

朝朝你是在惩罚我对吧,你就是在惩罚我。

因为你知道,我会恨我自己,用尽余生的力气。

远处,身披斗篷的女子看着眼前的一场闹剧,嘴角不断上扬。

一把接过不远处扔来的外衫,凑近,鼻尖嗅了嗅,嗯,是母后的味道。

仔仔细细的折叠好外衫,摸了摸左边空空的袖管,笑了。

她年少的时候,曾经救过一名南疆的少年。安排他留在宫里服侍,曾跟她说了一个秘术。

如今看来,他果然是没有骗她。

用自己的骨肉换的咒,还真是好用。

呵,亲爱的皇上,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人,这个感觉怎么样?

哎,她可是宁愿跟别人走,都没有选择你啊。

看看你,失败到什么样子。

你不是天潢贵胄吗,不是不可一世吗?

这么高高在上的人啊,看着心爱的她因自己而死,却有心无力。这感觉,是不是很痛啊。

多好。

叶欢,这么久了,你也该体会体会,这样的痛苦了。

夜风吹来斗篷,露出颜乐狰狞的笑脸。

“阿言,你好好走吧,看在从前的情分上,我会给你烧纸钱的。

你一向待我好,总拿我当妹妹。如今,妹妹不过是粗心,你该是不会怪我的吧。

你要怪,就怪在你偏偏,偏偏是他的心上人。

他的债,你来还。

别说什么公不公平,因果而已,都是命”。

颜乐冷笑着,单手拢好斗篷,重新隐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