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很快就过去了,冬天也很快过去了。
我日日待在玄曦宫,听闻苏文安又纳了许多新人,听闻他很是宠爱魏婕妤,日日都宿在她宫中。
这么几个月,他从未来看过我。
我本不该怪他什么,可难免有些失落…
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现在多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吴子仲常来替我诊脉,也给我带些文安身体的消息。他说六月蛊最近在文安体内越来越频繁的发作,似有控制不住之象。
我越来越担心他了。
我盼着肚子里的孩子快快出生,日日祈祷上苍多给文安些时间。我本是不信鬼神之人呐,这一次,是多么的希望我的祈祷成真。
可是,上天好像并没听到我的声音。
这是一个初春的早晨,院子里的雾气还浓着,红枫叶间的露珠晶莹饱满,晨风,冷得人有些哆嗦。
吴子仲急匆匆地跑来,“陛下蛊毒发作,从昨儿半夜到现在,一直没醒!”
我一颗心咚咚跳着,“拖不住了吗?”
吴子仲摇摇头,沉声道,“时间越长,那蛊虫便越不安分,陛下体内毒素积聚的便越多,如今到了高峰,凶险异常,怕是十分不妙。”
怎么办!?孩子才九个月。
我摸着肚子,不停地在原地转来转去,转来转去。最后,我对他道,“吴太医,本宫要催产。”
乾元四年,二月初九这日,我喝下一碗催产汤,在持续了几个时辰的阵痛中,生下一双孩子,可喜是一对龙凤胎。
看到他们,我就想起了‘晨曦载曜,万物咸覩’四字,于是,我为他们取了小名,哥哥叫宸儿,妹妹叫曦儿。
他们因为早产,哭声都很低弱,但好歹,是生下来了。
此时文安还在乾晖殿内昏迷未醒,我强忍着疼痛,在胡庆三的安排下,来到他面前。
几月不见,文安比以前瘦了很多,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低低嘱咐桑苗,声音听来暗哑破碎,“一会儿我走不动了,一定要送我回玄曦宫内,千万别让他发现了。”
看桑苗郑重其事地点了头。
我才移了移刺痛的身体,吸了好几口气,直到感觉气力恢复了,方握起文安冰凉的手,拿匕首轻轻挑开我们俩一点皮肉,运功行气。
他体内的毒素,便沿着经脉进入我体内,我渐渐感觉体力不支,疼痛难耐。
可是,蛊虫还没唤出来!
我咬紧牙关,苦苦坚持着。在一轮大周天后,六月蛊最终从割开的皮肉间,蹿入我身体。
顿时我只觉万箭穿心,不能呼吸,我的脑子似被千斤击中,直直倒在了地上。
……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青灰色已经破洞的床帐,泛着霉味的枕头,一眼望上去满是灰尘的黑黢黢的旧墙……
桑苗坐在我榻边,“娘娘,你总算醒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问她,“陛下怎样了?”
桑苗肿着一双黑眼圈,“您将毒素尽数移到自己体内,陛下早就已经没事儿了。”
那就好,我扶着昏沉沉的头,想看看身在何处,可光线太暗,窗户太小,根本看不出屋外,便问她,“这是那里?”
桑苗惨凄凄吐出两个字,“冷宫。”
我默了默,他该是恨我的,生完孩子后,自然没有‘玉佼’的容身之所。赶来冷宫,也是理所应当。
我擦了擦泪,“孩子呢?”
桑苗叹了口气,舀了勺粥至我嘴边,“孩子被陛下接走了,您放心,梦如都跟着的。而且孩子毕竟也是陛下骨肉,他再怎么怨您,总不会亏待孩子。娘娘,你昏迷了两天两夜,久未进食,先喝点吧。”
我浑身没有力气,一碗粥便喝得冷汗涔涔,我说,“桑苗,我还有几日活头?”
桑苗眼中含满了泪,却倔强地不肯掉下,“太医说,就这几日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