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软磨硬泡,他孜孜追求,他穷追不舍,他甜言蜜语信誓旦旦。很是俗气的情节——不过是一场负心郎的故事。她年少时同母亲四处流落,哪样的苦没尝过,哪样的人世百态没见识过,她们躲着重重因妒忌而生的追杀一路逃往帝渊。
“可我并不喜欢你啊。”她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比那坚冰还冷硬上几分,她看着他眼里的火苗渐渐熄灭。
“这么多年我都孤身一人闯了过来。”
他最终松开了她。
“可是傅七,你真的认识你面前这个人吗?”她看着他很是受伤沮丧的神情,心下有些不忍,可还是逼着自己以最残酷的话语,逼退他,也逼退自己,“你之所以对我感兴趣,也许只是因为我与你所见的女子有些不一般罢了。”
“这婚约……还是算了吧。”
“太后娘娘下的懿旨,这婚约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他的脑袋越发垂得低落,许久他才一鼓作气地抬头直视她咄咄逼人的神情,“楚悠,不管如何,我都只想娶你一个。”
她见他这般认真倒不知该如何搪塞推脱一番了,“确实是不可避免,可我决不会屈服。你我这婚姻不过是有名无实,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你的下半生?还是你认为我会顾着她太后和你傅家的面子?”她冷笑,“本宫可不是什么稍加努力就可驯服的小马驹,本宫可是最烈的野马。”
她咬牙切齿,装作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更何况……”随后她只是幽幽叹息,好似一片落叶在风中凋零,“这一生那么漫长,怎么可能只喜欢一个人。”
不过这桩婚事倒是给她带来了一些好处,她可以在宫外修公主府,再也不用处处提防着那老毒妇耍什么花样。
新婚之日,西北传来急报,匈奴大举进犯。她与他匆匆拜了天地,连合卺酒都没来得及喝,她便一袭红喜服匆匆前去点兵点将。他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雷厉风行地整顿军队。天公不作美,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他第一次真正看到活生生的军营场景,与想象中的热血沸腾迥然不同。在倾盆大雨之中,所有人都肃然不动,他看着那一袭红装在雨里,万物混沌模糊却只有她依旧鲜艳似火。
所有人都带着敬意看着她,却只有他觉得无比心疼。
“子时整军出发!”
所有人散去,他上前几步赶紧将披风挡在她头顶。
她僵硬地拨开他的手,语气冷淡,“我还不至于娇弱至此。”随后又带了怀疑的眼神看他,“你跟来做什么?”
“我已请命随你出征。”他垂眸掩去眼中的怅然,换做一副坚定的模样,眸光投到她身上已是柔和一片,仔细听也许还能听出几丝委屈之意,“娘子,今夜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听了这话,楚悠一个不留神差点把腰给闪了。
“得了吧,别给本宫捣乱。”她停下脚步,嫌弃地扫他一眼,随意甩甩满身的雨水,“赶紧回去吧,公主府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纵然习得武艺,可从来不曾经历过这些风雨,他就像那些精致的工艺品,怎经得起这沙场那般残酷的考验。
她这一刻才发现,原来竟是这般看不起他。这个帝渊少女的梦中情郎,在她这里原来什么也不是。
“报——”忽有小兵前来奏报,“长公主殿下,皇上有令,体恤长公主常年奔波在外之辛劳,又逢公主新婚之夜,此次出征就不麻烦公主费心了。”
什么?
楚悠危险地眯了眯眼,面前的小兵察觉到上方她那凌厉的眼神,被压得不敢再抬起头来。处心积虑了这么久,好容易与那匈奴王谋得个合作的机会,这唾手可得的鸭子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飞了?
更何况,她已与牧哥哥暗中联系好,若是今夜不能过去,岂不是……她猛地抽一口气,这老毒妇与那摄政王狼狈为奸把握朝政十余年,忠臣被杀害殆尽,朝中能真正担当得起这征伐匈奴大任的,又有这么多年作战经验的只怕只有她了。当初这老毒妇花尽心思让她滚到边关去吃土,本想让她在沙场上不明不白被搞掉,没想到她倒是硬撑下来了这么多年,有了赫赫战功,威信也一时得以树立,没想到这毒妇这么快就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