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而,朱辞闻着诱人的香味,停在一家酒楼下,“奔波了一路,我们先去吃顿好的。”木头脸的楚鸣自然应允。
大中午的,正是酒楼生意红火的好时段,一层几乎座无虚席,二层为雅间,多是贵客订座。
甫一踏进嘈杂的酒楼,一个伙计热情地迎上来,“两位客官楼上还是楼上?”
“楼上。”
“好嘞!客官楼上请!”
两人跟着伙计上楼,楼上比楼下安静不少,偶尔传出模糊不清的交谈声,正当伙计停下脚步,笑着说:“雅间已到,客官——”
突然对面雅间发出一声惨叫,一扇格子门轰然倾颓,倒向他们。
楚鸣一把拉过呆若木鸡的伙计,和朱辞避到一边。
“嘭”的响声过后,地上的门板上贴了一具瘦精精的身子,白面书生模样的男子捂着胸口,痛得龇牙咧嘴。
“秦白雨,你还敢来找我表姐!”一个红衣少年愤怒地走出。
廊内忽而生亮,但见其鲜眉俊眼,身姿秀逸,耀目红衣衬得人肤色洁白,质如天成。
秦白雨忍着痛楚慢慢站起,“小侯爷,我与令姐实乃两情相悦……”
“她不喜欢你!”少年不耐地皱着眉头。
“不会的……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秦白雨白着脸摇头。
“孤男寡女,你就没替我表姐想过!”火气上窜,他挥拳要打,却被一只手拦住。
“小公子,你要打就去别处打,这里还有人要吃饭。”是个有些吊儿郎当的声音。
他怒目而视,见是一个与他同龄的纤弱少年,生得眸清唇艳,立时登地往后一跳,神情怪异,“噫——”
他的想法都写在脸上,朱辞心中了然,故意朝他伸手,少年惊得连连避让,扯了秦白雨就走。
左右围观的人缩回脑袋,只剩酒楼掌柜跟在少年屁股后面,“小侯爷,您看这个门……”
秦白雨刚要掏钱,少年就丢给掌柜一锭银子,想到方才的朱辞,忍不住惊悚地抖了抖,“娘娘腔真可怕!”
当夜,浮云遮月。
一道黑影踩着顶上黑瓦,来到夏府。
俯身贴住屋檐往下看去,夏府的戒备比数年前更加森严,持刀的护卫分成两拨,每拨八人,在前院和后院间来回巡视。
这可不好应付,得想个办法把后院的防护势力引去前面,正苦恼时,前院忽然有人大喝:“有刺客!”紧接着兵器相撞声响起。
后院的护卫队队长立刻下令留下两人,剩余人全部冲向前院。
好机会!黑影捡起两片碎瓦扔向下面的一侧角落,趁着护卫察看之时潜入后院。
黑暗中,一只手伸进床帐,掐上女人细弱的脖颈,被掐的人仿佛早已预料,睁开眼睛,“阿辞,你终于来了。”
黑影收回手,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清丽的脸。
“你知道是我?”朱辞眯起双眼,盯着帐中的女子下床,娇弱行至桌边点灯。
明灯亮起,照见多年未见的容颜,她的五官已经长开,但那双清凌凌的眼眸却一如往昔,锐利惊人。
讨厌的东西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是讨厌,一点阴霾自眼中升起,女子忙借低头倒茶的动作掩饰。
朱辞看着眼前的脸,柳叶眉,水杏眸,如此娇柔的芙蓉面下藏着狠毒的心思,倒应了那句“越美的女人越是有毒”。
“从我知道你活着的那刻,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四小姐温柔地奉茶到她手上,朱辞接了没动。
“这么说,你也知道魂灯了?祖父知道你偷偷进密室的事吗?”
轻飘飘的一句,四小姐的脸色一顿,转而提起笑容,“阿辞,想来你也不希望我爹发现你活着的事,我们不妨做个交易吧。”
回应她的是一杯兜头泼面的茶水,她的脸瞬间僵硬,水珠淌过黏在脸上的两片茶叶。
“还好茶水不烫。”可笑,朱辞的嘴角轻蔑上划,“夏枝宛,树要皮人要脸,当年你害我落崖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默数一二三,果然对面的人水眸含泪,好不无辜,朱辞冷眼睨她,“别装了,我现在没功夫找你仇,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可不吃这一套。
夏枝玩半信半疑地擦脸,小心觑她神色,暗自思忖:这泼天的富贵你不要,我且相信,可你不找我仇,我可不信,不过先稳住这瘟神再说。
“只要你不回府里,什么都好说。”
“可以。”朱辞很干脆地答应了,“我要你从祖父口中,帮我探探我爹娘的死因。”
“这个事……不好办。”夏枝宛犹豫道,“府里明令禁止谈论你爹娘的事,我爹更是避讳。”
朱辞当然知道,她年幼时每次问起爹娘,祖父总是面露不虞,不肯说一个字,也不让她查,有时她故意伤心地哭,他也只是无奈地叹气。
“你怎么做我不管,我要的是结果。”
“你!好,我答应你就是了!”夏枝宛咬牙应诺,不悦地抱怨,“你爹娘不就是被身边人害的吗?都——”
朱辞猛地站起身,冷眼一扫,成功让她闭上了嘴。
“有消息了,就送来东二街甜水巷,第二家。”甩下这句话,朱辞便要开门走人。
夏枝宛急忙拦下她,“外头都是护卫,你等着,我去引开他们。”
朱辞忍不住扯了扯嘲讽的嘴角,这种时候倒是挺聪明。
……
打更声晃过街角,甜水巷的宅子与离开时一样寂静。
她脱衣入睡,片刻后,忽然捂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