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正在咀嚼鲷鱼肉的成易突然冒出一句,惹得看护师和寿带直愣愣地盯他。
成易抬起头,朝两人解释道:“半夜时分,我见到了隔壁阳台上站着剪了金色短发的女孩子……想必是姵本人吧?”
“正是她,”看护师点点头,“真是奇怪,难不成一大早又出门了?可她平时出门必先和我打招呼的。”
“那断然是时间太早,不愿意打搅你了。”寿带道。
看护师与寿带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姵来。在看护师的描绘中,姵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子,拥有极为罕见的天赋,平日话不多,甚至可以说几乎一言不发。生活上喜欢干净,近乎于有洁癖,尤其喜欢白色,时狸尾巴尖亦是白色。
“啊呀,”寿带轻声呼道,“听起来,作风还是和在奥科中心办公室里做同事时没什么两样嘛!”
“何以是一副学生的模样?”成易突然问道,“个子也好,发型也好,动作也好,都像个孩子。”
寿带嘿嘿地笑着,仿佛想起来了当年的某些趣事。
“有些人天生就长成某个样子。你别说,当年某次同事聚会上,我们还就此问题大做文章,非要姵亲口谈一谈背后的缘由,你们猜她怎么说?她说自己在十三岁那年醒了过来,从此以后就再也没变化过。”
他神采奕奕地说着,似乎在转述某个极为逗趣的笑话。但发现成易和看护师只是一脸认真地盯着自己时,他咂了咂嘴,自觉无趣。
“尽管现在听起来连自己也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但你们要知道,在当时的那个场合下,几乎所有人都被她逗得直不起腰。”
说罢,他捡起勺子继续舀碗里的菌菇汤喝。看护师朝他报以媚笑,算是对他生动分享往事的礼貌,或是某种慰藉性的安抚也未可知。
“醒了过来?什么意思?”成易继续追问。
寿带看了一眼成易,想了想说:“就我的理解来说,算是某种领悟吧,她想说的应该是自己突然领悟到了某个人生哲理,就像出家人突然开悟明示那样。”
“开悟的话,何以停止身体上的发育和生长呢?”
“这个……”
寿带皱起了眉头,一时间无言以对。
另一旁的看护师笑着接过了话茬。
“我觉得姵的说法没什么问题,”她说,“思想上透彻的觉悟,确实能改变身体原有的生长轨迹,驱使身体发生某些变化。这一点,我深有体会——两位肯定难以想象,我曾经是一个身宽体胖的大胖子哩。”
她顿了顿,用双手在腰部两侧划了个夸张的圆弧。
“在彻底明白自己要做一名看护师的归宿之前,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胖姑娘,领悟到了这一点,并坦然地接受归宿之后,生活习惯和饮食都近乎自觉地发生了改变,我清楚地意识到身体的变化。至于姵,虽然和她还不曾发生极为深入的交流,但我也有自己的看法:她一定是弄明白了某个绝顶的大道理,以至于她不需要通过身体上的变化来迎合外界。”
寿带和成易花了很长时间消化看护师的话。
“听起来很玄,思想上的东西,真能扭转基因的轨迹么?”寿带说,“我是说,尽管亲眼所见姵的情况,但身体的生长,毕竟是遗传上的天性呢。假如说这是场思想和天性的赛跑,思想真的能赢吗?”
看护师笑着说:“谁又能断言姵的遗传基因中,就没有停留在小女孩阶段的天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