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有一瞬间的迟疑,却依旧开了口。
“小姐,当年有些事,老奴没有跟你说,一直放在心里。既然小姐已经进了京,又见着了人,也是时候该知道了。”
慕晚珂深吸一口气,她虽不知道福伯瞒下了什么,却多少能猜出一定不会是好事。
“福伯吧,你说吧!”
福伯抚了抚曾摔断过的一只脚,道:“当年程家抄斩,老奴奉小姐命令进京,给程家众人敛尸。”
慕晚珂心中一痛。这应该是六年前的事了,她记得福伯三个月后才回到扬州府,轻描淡写的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她那时伤心欲绝,根本不敢深问,就怕问多了,自己深埋在心中的恨,藏不住。
“老奴进京,程家的尸骨堆在了乱坟岗,无人敢收尸,其状甚惨。”
“福伯……”慕晚珂听到亲人暴尸荒野,眼泪再忍不住滴下。
福伯的语调越来越沉,含着悲恸。
“老奴花了重金,才把程家的事情办妥。后来,老奴就往京里去打听,小姐啊……程家的监斩官,就是霍子语。”
慕晚珂咬牙,身子摇摇欲坠。然而不等她缓过神来,福伯带着恨意的声音又起。
“而且,坊间都说,程家之所以倒霉,是因为霍家的原因,霍青正是因为程家的倒台,才爬上了兵部尚书一职。”
万箭穿心!
慕晚珂痛彻难当,忙用手撑住了,不让自己倒下。
兵部二虎,一虎程家,一虎霍家,都是开国勋城,都是骁勇善战。一山难容二虎,程家败,霍家胜,此长彼消。
福伯见小姐脸色苍白如纸,忙走到她跟前,三指扶脉。脉相无碍,福伯退回原位。
慕晚珂含泪苦笑道:“福伯,可有真凭实据,程家的事就是霍子语做的?”
福伯摇头,道:“小姐,老奴没有证据,能打探到的,也不过只是一点点皮毛,真假难辨。不过有一件事情,老奴能确定。”
“是什么?”
“霍子语与英国公定亲,就在梅家大火后的五七当日。”
人死要过七关,每七天为一关。五七关是阎王爷关,过了这一关,才会去阴间。
未婚妻惨死,魂魄仍在阳间徘徊,他竟然就另寻高门,负心绝情的令人发指。
痛到极致,慕晚珂反倒平静下来。
“福伯,传我的令下去,我要知道霍家,邬家一切的消息。你让梦姑,立昂暗下留心。”
福伯眉拧成一条线,点头道:“小姐,老奴今夜就派人去。”
“嗯!”慕晚珂轻轻应了一声,她看了看沙漏,顾不得心底那点子悲痛,把今日在镇国公府遇到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与福伯听。
福伯听罢,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抚着额头对慕晚珂道:“小姐,简威说要做小姐的师爷,这两天老奴看到他整夜苦读,发奋图强,小姐不防用这些事来试探一下,看看他能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简威?
慕晚珂惊异,“他怎的会想来当我的师爷?”
福伯把那夜慕晚珂走后的事情,仔细说与小姐听。
慕晚珂秀眉目一挑:“可以一试。一来此人从小跟着简阁老,熟读史书,博古论今;二来世宦之家,朝中的动向多少清楚,简阁老乃太子太傅,此子耳渲目染,不曾学得十分,只二分,便够咱们用了。福伯,派人去把他叫来。”
福伯额头涌上些冷汗。小姐竟然如此相信他,要知道这六年来,他别说读书,就是温饱都成问题。
“小姐稍等,老奴这就去。”
不过一息时间,一身红衣的简威便站在了慕晚珂跟前。他没有先开口说话,而是对着慕晚珂磕了三个头,然后坐到了她的对面。
慕晚珂一见其不卑不亢架势,心中微有几分赞扬。
“听说简公子想做我的师爷?”
简威目光一凝,道:“正是。”
“简公子有何所长?”
“身无所长,唯读书是耳。”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非也,只跟着先父,略读过几本书。”
懂得谦虚了,大有长进。
慕晚珂不动声色的看在眼中,道,“当今之世,简公子以为如何?”
“看似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实则危机四伏。”
简威捻着几根稀疏的胡子,淡道。
“伏在何处?”慕晚珂追问。
“伏在外,也在里。”
“外怎以说,里又怎么说。”
“在外,于西有西夏,于北有突厥,两个小国虎视眈眈。军中自程家被灭后,无人可用,都是一帮废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