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脚下只剩零星的护卫和一排排马车。
何苦坐在车中望着碟子中仅存的一块枣泥糕,很是纠结,本来心里说好只偷吃一块,可恍神间,嘴里就不知不觉的塞满了糕点。
何苦心中默念柳道长勿怪,便一不做二不休,将最后一块也塞入口中,何苦心满意足的出了马车,斜靠而坐,嘴中嚼着美滋味,眼里望着绿东山,其实山上的热闹何苦如何不想去看,可奈何他只是车夫,区区车夫,如何去得?
……
冬日,叶枯而落乃是天理。
可唯独这东山,想从这绿意盎然中找出枯叶一二却是更难。
厚重的青石砖在山中铺成石梯,从林间蔓延至山顶,青砖映绿树,一片生机勃勃,初冬的寒意在这山中不仅都弱了几分。
可魏琛却没心情感受这份意境,手中的青香不知何时已被捏断,魏琛尽力的控制着自己不去发作,否则坏了祭祀之事,无疑是送别人把柄,五家过往中的确明争暗斗无数,可魏琛如何也没有想到,五家被发配至此,相安无事这么多年,本该一条心之时,贾家却会去算计一个小辈。
魏琛眼中变得越发的冷,双手用力握紧,关节变得发白。
在几位家主中,除了陈老家主便是魏琛年纪最大,魏琛老来得子,凌云二字就能看出魏琛对儿子的期望,以前将女儿当儿子养,魏琛言传身教,虽然狠心,但女儿的表现也没有让魏琛失望,儿子出生后,魏琛依旧严厉,可心中还是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宽容。
但今早送到自己手上的那些账,魏琛想都不敢想是儿子做的,欠银子事小,可重要的是,魏凌云手中的几条人命,身为魏家家主魏琛当然可以遮掩过去,但魏琛一生都克己复礼,不想愧对列祖列宗,执意要行家法,在全族人面前将魏凌云杖毙,可结发老妻拼命阻拦,魏琛终究还是心软了,最终只将魏凌云双腿打断丢入了一个偏僻小院中,让其永远不能再出半步。
可是,凌云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亲手打断了他的双腿,还要废了他的一生,魏琛的心如何能不痛?
魏琛牙关紧咬,眼里似下定了什么决心,此事,我魏家必定加倍奉还。
......
几位家主身后
王金榜的口水已将赢春秋的肩膀打湿,王金榜觉得鼻子有些痒,就在赢春秋的身上蹭了蹭,待鼻子不痒后,继续舒服的睡去,赢春秋背着王金榜缓缓而行,想起了昨夜在城中看到的几处机巧小铺子,此事过后去买些小玩意,徒弟大概就不会生气了吧。
能让王金榜不发火,赢春秋一时有些得意,他的徒弟,可是让整个春秋书院都头疼不已的小家伙啊!
而一直跟在赢春秋身后的贾仲,望着师徒二人的背影,眼中无比懊恼,方才几次上前示好,赢先生居然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这让贾仲有些惊疑不定,如此态度,赢先生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
此时
柳不语正踩青石砖慢行,不去看山间,低头望着脚下,想着五家到底用了何种手段,才让这些青石砖光滑如镜,毫厘不差。
一旁,即便双手握着三柱青香,也压不住跳脱禀性的陈子玉,开始觉得有些无趣,山间树多可只有绿意,晏龄手中的书也太过陈旧,而晏老家主虽身体硬朗,可对于陈子玉来说,走的还是太慢,一看柳不语在看脚青石砖,陈子玉用手肘拐了一下说道:“这东山可不简单,我五家可是把多数钱财都扔里面了。”
柳不语扭头望向陈子玉,等着下文。
陈子玉一看有事可做,得意一笑,五家的事,论详细,陈子玉说第一就无人敢说第二,在别人都读书写字的时候,陈子玉便绞尽脑汁的翻尽了每一本书问了每一个人,就为了知道五家背后的那些隐秘的有趣之事,陈老家主不知教训了陈子玉多少次,可最后还是不胜其烦,只得将所有秘密都告诉了孙儿。
陈子玉指了指青石砖说道:“这些石砖,一块块能如此厚重光滑,可都是因为石料是从整个古岸郡里挑选出的,石料色泽不能差,得白中带着淡青,质地要偏柔,否则经不起打磨,而且东山上供着多少位五家祖先,那从山脚到山顶就只能用多少青石砖,再加上五家重金请来的无数手巧石匠,每块青石必定是从他们手中铁石细细打磨而出,经过几十年才有了脚下如此多的光滑如镜的青砖。”
听着如此繁琐,如此费时费力,柳不语下脚都轻了许多,生怕将青砖踩坏。
而低头看书的晏龄突然出声问道:“那此间的这些树为何四季常青?”
陈子玉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依旧在低头读书的晏龄问道:“晏兄,这事可是你晏家操办的,你真不知道?”
晏龄抬头望了陈子玉一眼,认真想了一会回答道:“我当真不知。”
陈子玉一拍脑门,也反应了过来,眼前的晏兄,可是打小就与自己截然相反,除了书便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不知道那也是理所当然。
陈子玉解释道:“这东山本与周围群山无异,四季更替,枯荣循环,而我几家被发配到麓泉城后,那位传学天下的贤圣曾经承过五家祖先的恩情,便从太祖那为五家要了一道圣旨,准我五家替祖先修一处栖身之所,后来有位了尘寺的高僧云游至此,指点了几句,家主们才下定决心将供奉的文庙修在东山,几十年来,费了无数钱财从王朝各处运来了一些奇木,按照秘藏的风水之术渐渐的改山改势,直到十年前才将整个东山变成了四季常春的小福地。”说着话陈子玉又指了指山路两旁的树木说道:“晏兄,别看这些树木错杂而长,似随意而为,其实这山中的每一棵树的长势都有大学问,暗藏玄机,只是我对这风水之术不太感兴趣,也就没有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