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供奉花白的头发飞舞,怒不可遏,杨树虽然向着主位砸来,却不是朝着世子殿下,而是向着自己。
七十多年前
生息剑门与驭宗,得了天大的从龙之功,当初太祖灭前朝奉秦,驭宗在边关挡住了北藏原,死伤惨重,才没让无辜百姓被屠戮,而剑门老少三百剑客,手握一柄柄长剑,护着太祖从边关一路过关斩将,杀到了奉秦京城,其间不知多少江湖武夫刺客死在剑门之手,灭了的门派也不下双手之数,剑门更是用了天下绝阵之中的生息剑阵为太祖在擒将关挡下了五万铁骑十个时辰,最终让太祖势如破竹打入京城,而剑门上下三百人,只剩下剑客十人。
太祖为了嘉奖剑门之功,用了十万兵器,为剑门山门处熔铸了一道铁剑门,高达三百丈,百般兵刃在下,一柄长剑为上,名曰百兵尊剑门,剑门门主被封为了右权卿,地位堪比相国太宰,太祖还许下了承诺,剑门所在的结庐山,朝廷永不得踏入半步,就算剑门中人惹下了滔天大祸,只要进了结庐山,一天不出,朝廷便一天不可追查,如此待遇,在这江湖门派数之不尽的淮汉中,唯有剑门而已。
剑门几字一出,整个淮汉又有几人敢惹怒?
可今日,出手之人却没打算给范供奉丝毫面子,正大光明的将树扔向了范供奉,眼中无剑门二字,一向在剑门仰着面看江湖的范供奉,此时如何能不怒?
喝!
范供奉一跃而起,迎着树木飞上前去,右手化掌绕圆托住了杨树树根,左手变为虎爪扣进了树木之中,但这棵杨树来势太猛,范供奉整个人被硬推回了三丈,而树木的势头丝毫不减,再退,便要到了世子殿下的身前,退无可退,范供奉只得右掌叠指,闪过一道金光,只见金光轻轻的划在了杨树之上,整棵杨树便如白纸一般,毫无阻碍的裂成了两半,摔落在地,范供奉这一手使出,惊艳四座。
随后范供奉双手负于身后,长须飘飘,目光不屑的望着庭院外,更显高人气度。
柳不语眉头一拧,方才范供奉的那一手,柳不语连动作都没看清,只模糊的看见一道金光闪过,柳不语不仅心中嘀咕,这莫不是江湖中所说的剑气剑芒?可剑气这东西,牧叔不是说,整座江湖,剑气收放自如的,能有七八便不错了,这老头这么厉害?
而庭院门口
牧以歌迈着阔步走了进来,九尺之身,虎背熊腰,一张国字脸上面色稳重,若无其事的走进了庭院,但牧以歌此时的气势,却压人心神,一时间,庭院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了庭院中站着的牧以歌,不知经历了什么,牧以歌浑身上下不同往日,透着一股拳碎云霄,舍我其谁的强横之势。
牧以歌瞧了瞧负手而立的范供奉,调笑道:“老家伙,你以为没有人看见你手中的那枚铜钱剑吗?”说完,所有人都看向了范供奉。
柳不语也顺着瞧去,才发现范供奉的手指间,果然夹着一枚铜钱,原来刚才那道光芒,便是手中那枚铜钱发出的。
铜钱模样的剑,生息剑门只有一柄。
生息剑门当初随太祖的三百剑客,其中较为有名的,便有一柄赍钱剑,原剑主本是奉秦的一位大商户,名叫张阙均,在外行商却被江湖宵小惦记上了家中钱财,满门一夜被杀,家宅搬空,张阙均回到后满面悲怆,将所有商行变卖,拿着钱财搜集天下精金磁髓,求铸剑大家烛庸铸剑,历经了一年,造出了三十六枚精金磁髓钱,样式与铜钱差别不大,但钱币上有金光附着,金光如水华一般似溢非溢的在钱币上流转,每一枚钱币便是一剑,三十六枚钱币与剑柄连在一起,便成了赍钱剑。
随后张阙均背剑上了生息剑门,虽已年过四十,但天资卓绝,背负血仇在结庐山上闭关十年,习得剑道,自创剑法,下山后,捉到了仇家,以黄金融化后灌入了仇家二十口人嘴中的残忍手段,报了满门被灭之仇,从此以后张阙均行走江湖,嫉恶如仇,以严酷的手段杀的江湖宵小从此不敢抬头,人称剑仇,能让江湖败类闻风而丧胆,只能狼狈而逃的,世间仅有张阙均一人而已。
江湖中,张阙均只留下了一句话,张阙均在世一日,赍钱剑便除恶一日,唯死方息。
可惜,张阙均与太祖到了奉秦京城,气血生机早已在惨烈的厮杀中消耗一空,只看了一眼繁华京城,便抱剑辞世了。
而范供奉,便是后来继承了这把赍钱剑的剑门弟子。
方才的应对,范供奉偷占了兵刃之利,被牧以歌点破后自然落了下乘,但范供奉不愧是生息剑门的外门供奉,三十多年来,日日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久而久之,脸皮自然变得要比武艺还高那么一些,在这剑门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此时,范供奉脸色不变,微微颔首,高高在上的问道:“小子,你不过是空有一身蛮力,老夫的招法精妙的多了去了,方才不过使了三分力罢了,莫要猖狂。”
牧以歌摇了摇头道:“俺今日来,不是来与你比试,你打伤了破木头的手却不曾赔礼道歉,破木头忍了,是因为打不过你。而今日,俺却不想忍了。”
“哦!那今日你又能如何?”范供奉语气讽刺。
“今日,只需吃俺一拳便知!”
话先行却后落,庭院中便起风雷。
牧以歌身影瞬间变的模糊,带着风雷之声冲向了范供奉,范供奉面色惊变,才知道今日自己大意了,从古至今,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可那是读书人的比喻,这才几日,这小子武道境界居然暴涨了如此之多,年纪轻轻便有了唯我独尊的气势。
牧以歌来势太快,拳头已至,拳势如一只猛蛟出海,如山风呼啸,决然的轰向了范供奉。范供奉被拳风压的喘不过气来,只能将手中的精金磁髓钱护住手臂,抬手挡去。只听庭院中炸雷一般的声响,牧以歌的拳风四散吹开,院子中悠悠落下的花瓣被震的粉碎,酒杯破碎桌椅倒地,酒水洒落了一地,范供奉往后倒飞了回去,摇摇晃晃退了三步,落在了周观沂一旁,脸色变的雪白,硬抗了牧以歌一拳的右手止不住的在颤抖。
牧以歌拳头与那枚精金磁髓钱相撞也不好受,一股鲜血顺着拳头滴落,在石板上打出了朵朵红花,牧以歌神情不爽的啐了一句,极度不满这一拳的成果,在他看来,这一拳得让眼前的老匹夫筋断骨折才行。
至于手上的伤,对于常年在山中摸爬滚打的牧以歌来说,不比被蚊子叮上一口事大!
牧以歌豪迈的勾了勾手,大笑道:“老匹夫,俺也不占你便宜,该你了!”
范供奉气的发抖,咬着牙齿骂道:“混账,老夫看你是后辈,一再忍让于你,倒让你瞧不起老夫了!”范供奉往腰间摸去,就握住了腰带上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