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孤趁着薄薄的晨曦,绕了好几道巷子,走到一座门前挂着一盏莲花造型的灯笼院子前停下,轻轻地叩了叩门。
“来啦!”一道慵懒娇艳的声音应着,但过了好一会才听到木屐击地的声音。门开了,一个披着坎肩,还打着哈欠的美娘子探头出来,眯着眼看阿孤,半响后才笑道:“哟,是阿孤呀。你可是许久没来了,许老大可甚是挂念你呢。”
阿孤紧紧地绷着脸:“许老大可在?”
“他能去哪里,还不是日日夜夜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美娘子捂着嘴嘻嘻笑着。
阿孤不理她,迈步就进了院子。院子的西侧一溜儿的摆了好几个大缸,几棵光秃秃的老树朝指着。正房的门口挂着新换的竹帘,阿孤在竹帘外沉声道:“许老大,阿孤来了。”
“咳!”里头一声夹杂着浓痰的咳嗽声后,一个男声响起,“进来罢。”
美娘子无聊地靠在大缸上,一个个地掰着自己的手指甲。
阿孤撩帘进去,一盏茶的功夫后他才出来。
美娘子仍旧柔弱无骨地倚在大缸上,看着阿孤,笑吟吟道:“阿孤下次来快些呀。我新学了一道菜,如今正是有兴致的时候,许老大又不爱吃,我自己一个人吃,颇有些寂寞呢。”
阿孤头也不回地走了。
院门合上,美娘子脸一变:“哼,没意思。”
竹帘里,方才那男声道:“月娘,那阿孤是个没开荤的,你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他也不解风情,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多疼疼你。”
月娘娇哼了一声,撩帘进去了。
阿孤回到客栈时,顾娇还睡着。
“哥儿,哥儿。”他轻轻唤着顾娇。
顾娇嘤咛一声,又转了个身,正对着阿孤。她一夜似是不得安睡,眉头轻轻蹙起,呼声急促,像是遭了梦魇。
“哥儿,哥儿。”阿孤伸手,轻轻推了推顾娇。
顾娇的脑袋在枕上厮磨了一下,本来盘好的发髻散开,浓密的头发散乱在她脸上,她不耐地拨开头发,却浑然不觉自己这副娇憨的样子落在他人眼中,将那人一颗少年心撩拨得怦怦作响。
“各位客官,内人今儿早晨又准备了馄饨,若是要吃,照旧是两文一碗咯。”外头掌柜中气十足。
顾娇猛然睁开眼,对上了阿孤的双眼。
阿孤转过头去:“哥儿,你方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馄饨,馄饨,两文一碗咯!”外头掌柜不依不挠。
顾娇可怜巴巴地看着阿孤,神态娇憨,双眼略略有些未醒的泪光。
“我这便去买。”阿孤笑道。
顾娇拉住阿孤的衣袖:“我不饿。”
阿孤却转头对她笑道:“我赚了一些钱。”着,他从怀里掏出了十来个铜板。
顾娇欢欣起来:“阿孤好厉害。”完却颓然道,“我欠阿孤的越来越多了。”
阿孤却笑道:“吃完馄饨,顾夫子还要教我识字,这可是一件大事。”他着,竟然从背后拿出一沓粗糙的纸,和一支做工甚是简陋的毛笔来,以及一方的墨砚。更难得的是,还有一本翻得极烂的千字文。
“我可是下了很大的血本呢。”阿孤笑眯眯地。
顾娇老气横秋地:“孺子可教也。”
吃完馄饨,顾娇极为认真地写下“云孤飞”三字。比起之前用木炭写在草纸上字迹,她如今写的要娟秀不少。
她浓密的头发松松地在上头盘了髻,眼帘低垂,玉手纤纤,指着那三个字,一字一顿地念道:“云、孤、飞。”她的声音平时话的时候语调有些软,带着少女的娇憨,如今教学起来却是刻意带了些严肃。
阿孤也十分认真地念:“云、孤、飞。”
阿孤认字极快,写字的时候尽管歪歪斜斜,但终归比起初学的稚子要好得多。一个时辰下来,竟然能磕磕绊绊地将千字文前面十数句背出来了。
顾娇略略羞赫:“我这夫子,若是再做上半月,便无东西可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