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珠不言语,到底是个主子,小草便有些害怕,喃喃道:“姑娘……”
顾珠继续绣着交颈鸳鸯的脖子:“顾家的事可以关上门在里头说,但决不能和外头人一起乱嚼舌根子。”她语气极淡,却自带着一股威严。
小草噪红了脸,喏喏应声。
鸳鸯的脖子须得极专注去绣,才能活灵活现。新换的月白窗纱微微颤动,将柔和的风儿吹进来。顾珠搁下绣绷,取了金签子,插了一颗又红又大的樱桃,送进嘴中。鲜美的汁水滑落喉咙,顾珠却猛然一声咳,被咬了一口的樱桃猛然呛出来,她剧烈地咳着,似是要将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小草本来还不以为意,只慌慌忙忙地寻了一条干净的帕子要帮顾珠揩嘴角,却不料顾珠越咳越厉害,那条干净的帕子竟然沾染了一些骇人的颜色。
小草顿时慌了:“姑娘,姑娘,这樱桃是奶奶给的呀,我没做手脚!”
顾珠咳得越发厉害,闻言喘着粗气:“咳,你,快去,咳咳,寻我娘,让她请大夫来,咳咳……”
小草当下扔了帕子,跌跌撞撞就跑出去,恰好小叶从外头回来:“小草,怎么了?”
小草自是不应答,兀自跑了。小叶进得屋中,却是被顾珠吓了一大跳:“二姑娘!”
却见顾珠用力捂住自己的胸口,费力地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小叶没听清。
不过若是她听清楚,亦以为是二姑娘是中了邪。
顾珠说的是:“不过是轮回。”
可悲的轮回,一世又一世,不同的人,却是相同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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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娇幽幽转醒时,脑瓜子还生疼生疼的。
双手双脚却是被绑着,顾娇糊糊涂涂地抬头看四周,却是胡乱地堆了木柴,有一股难闻的味道,让她几欲作呕。当然了,她嘴上也被紧紧地扎了布条,可能吐不出来。
她心中又气又怕,脑中一片空白。往常歹徒绑了话本中的姑娘,她通常是义愤填膺,一边骂姑娘不小心,一边又替姑娘操心,恨不得将歹徒碎尸万段,但此刻真到了自己,什么机灵劲都没有了。
若是被人卖到勾栏院,她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正浑浑噩噩,顾娇忽而灵光一闪:不会是那刘俏俏干的罢?
茅屋周围一向无人,知晓她在茅屋中的,只有刘俏俏。
她又气又恨,怕是那刘俏俏心怀不满,趁着阿孤不在家,将她打晕绑了。
努力将一颗怦怦乱跳的心安抚下来,顾娇侧耳,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果然,外头有极低的说话声,还有嘎嘎的叫声。阿孤家中只得阿白阿黄和阿鸡,不会发出嘎嘎的叫声。正凝神听着,那说话声忽然高起来:“刘俏俏,还不端洗脚水来与我?”那声音却是尖利的女声。顾娇猜,大约是刘俏俏说的外室。
光是听声音便是不好相与的。
好半响才听刘俏俏低声下气地说:“妹妹,方才我要去帮婆婆翻身,是以才晚了一些,你莫怪,别将肚中的宝儿气着了。”
“哼,你还怪识相的。若不是郎君家中欠一个做活的下人,我还不屑得叫郎君收留你,还吃这么多!让人作呕,怪不得郎君不喜欢你!”
“是,是,以后我吃少些。”刘俏俏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喘。
很快没了声响,只有嘎嘎的叫声,以及不远处传来的锅碗瓢盆撞击声。一只狗凶猛地吠起来,而后又低低喘着。
“郎君回来了!”有人兴奋地喊。
很快传来一股极香的味道,夹杂在臭味中,仍然香喷喷的。顾娇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是鸡汤。她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好半响后才反应过来,狠狠地谴责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吃!
时光过得似是极漫长,柴房里渐渐暗了下来,似是有躁动不安的吱吱声。顾娇的一颗心又高高悬起,浑身直起鸡皮。
吱呀一声,门却是开了,一个巨大的身影摸进来,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你若是好好待着,听我的话,以后便能吃香的喝辣的。”
顾娇死死地盯着她,奈何柴房光线幽暗,只看到刘俏俏那张丑恶的嘴脸半隐在黑暗中。
刘俏俏蹲下身子,又说:“那贱女人怀了身孕,不能服侍郎君了,此时我将你献给郎君,郎君自是极高兴的。说不定,还会和我同房呢。”她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得意。
顾娇却是又气又急又恨,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恶心的女人!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