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顾娇终于琢磨出来了,原来这是一则苦肉计。休刘俏俏是假,朝阿孤要钱是真的。她火冒三丈,阿孤不就心地善良了些,凭什么要被别人欺负?!她朝阿孤偷偷看了一眼,阿孤一脸苦笑,竟然有些凄凉之意。
“那晚你说,若是不想表姐被休,每月须得给你两贯铜板,我答应了。不过才过了两日,便要坐地起价了吗?”阿孤缓缓开口,声音却是苦涩的。
那人哼了一声:“刘俏俏一向吃得多,如今我钟家又有了香火,自然是比往常要多费一些钱。”
顾娇冲口而出:“你怎么不去抢?!”
那人撇过脸去,鄙夷之色几乎要将顾娇气得火冒三丈。
阿孤苦笑一声,正要说话,顾娇上前,将刘俏俏的小包袱拽下来:“休便休,凭着阿孤的能力,还怕刘表姐嫁不出去吗?”
刘俏俏是领教过顾娇厉害的,当下便畏缩了一下,偷偷望向钟锦青,钟锦青长得好,即使面如土色仍旧是她钟爱的模样。自她从学堂外头窥见他端坐着,和夫子侃侃而谈,她的一颗芳心便全给了钟锦青,为了嫁给钟锦青,她哄年纪小小的阿孤去做活,还向钟母保证,以后都会从娘家拿出银两来补贴钟锦青读书。后来阿孤稍大一些,做了货郎,挣的钱越来越多,她便起了更多的心思。而连年没有考上的钟锦青整日花天酒地,阿孤给的钱便渐渐不够用。虽然钟锦青总说拿休她的借口是骗阿孤拿出银钱来,但她的内心始终恐惧,因为她在钟锦青的眼中看到过一丝决绝。自古文人自恃有才,多情又绝情,她是晓得的。
钟锦青从来没有心悦过她,刘俏俏亦是知晓的。他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后来得了阿孤的银钱,渐渐食髓知味。
刘俏俏低声说:“锦青,要不我们回去罢。”顾娇可不似阿孤那么好糊弄。不过,刘俏俏心中也疑惑,明明顾娇亦是寄居在阿孤屋檐下,她怎么就这么怕他呢。
钟锦青却是向来被惯得脾气大,当下拉不下脸,愤然道:“刘俏俏,你不要回去了!以后各走各的的阳关道!”
他说着,急急爬上车辕,一甩鞭子,老牛慢吞吞地转头,才转了半圈,阿孤忽而道:“钟锦青,这辆牛车,是我的。”
他的声音虽低,却十分的坚定。双手握紧,双眼灼灼地看着钟锦青,像是暴风雨欲来的前奏。
“你!”钟锦青又气又急,只是眼前的情势似是不大利于他,刘俏俏和往日也似是有些不同,就连一向任意欺负的阿孤亦是浑身的敌视。罢罢罢,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哆嗦着手,指着阿孤,“他日你若是求我,我定不理你!”只要他好好读书,什么秀才举人还不是他囊中之物?
钟锦青为了气势上能压倒敌人,欲跳下牛车潇洒着地,却不料地面滑溜,厚底短靴又不防滑,哧溜一声差些跌在泥泞地上。
顾娇扑哧一声捂住嘴。
钟锦青挣扎站好,悻悻而去。
刘俏俏一颗芳心快要碎成柳絮,缠缠绵绵,看着钟锦青跌跌撞撞消失在路的尽头。
趁着阿孤去收拾鱼虾,顾娇偷偷将怀里揣着的小鱼干喂给阿白吃。刘俏俏仍旧挎着她的小包袱,坐在檐下小杌子上,沉默不言。
中饭仍旧是炙烤小鱼干,小鱼荠菜汤,刘俏俏不想吃,仍旧在发呆。顾娇吃了满肚子小鱼,照旧要钻进屋中歇着。
刘俏俏愁眉苦脸地拦着她:“小公子,你为何要害我?”她的双眼仍旧红肿,鼻头通红,看上去分外可怜。
顾娇不解:“你的夫君的心中没有你,只把你当作用来讹诈阿孤的器具,你为何不醒悟?”
刘俏俏捂着嘴,又哽咽起来:“虽然他心中没有我,但他仍然是我的夫君。我被休了,如何还能嫁得出去?”
嫁给钟锦青和没嫁有何区别?顾娇想质问刘俏俏,但她转念一想,刘俏俏不过就像是话本中那些痴情女子,非君不嫁,但并非郎君是良人。唉,刘俏俏也不过是性情中人。如此一想,顾娇便释然了。
春末的天气真是妙,昨日倾盆大雨,今日艳阳高照。阿孤走了一里路,到邻居家买了许多茄子树苗和王瓜苗来种。
顾娇拉着刘俏俏,要她去田里干活。
刘俏俏却是死活不肯:“我才被休了,你便叫我干活,我不干。”
顾娇小脸儿一绷:“为了你,阿孤的钱都花光了,吃了上顿没下顿,你不去干活谁去干活?这都应当是你的活。”
顾娇人虽娇小,气势却是汹汹,刘俏俏低下声来:“好。”
她对阿孤,自是有些愧疚的。但往常只要钟锦青一哄,她便乐陶陶的,便觉着要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奉到钟锦青面前。如今顾娇站在她面前,她却是不敢多想。
刘俏俏虽然人丰腴,干活却还是利落的。
倒是顾娇,手忙脚乱,糊得手上身上脸上全是泥。她正专心将一棵茄子树苗摆进窝里,一把斗笠被递到她面前:“你去歇着,帮我们烧些茶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