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孤。
顾娇抬眼看去,阿孤双眼灼灼,须臾却移开视线,轻声道:“日头大,多烧些茶水来。”
阿孤一说,顾娇才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既是阿孤请求她,她自是很愉快地答应。
她走到小溪旁脱了木屐,细腻白净的双脚踩进溪水中,冰冷的溪水柔和地冲走泥巴,顾娇俯身望着溪水中脏兮兮的自己,不由得嫣然一笑,便心情愉快地洗起来。
刘俏俏一口气栽了一垒茄子树苗,才直起身子伸伸懒腰,一眼便看到在溪水中洗刷手脚的顾娇。春风轻拂,芦苇青青,溪中的人儿一双玉腿光洁如玉,动作身姿可不大像一位小哥儿。
但如今被娇养的小哥儿也不少,刘俏俏时常看自己的郎君钟锦青,也觉得钟锦青身上偶然也带着一些女气。如此想着,刘俏俏又埋头继续干活。
田头另一侧的阿孤,却有些心不在焉。
方才他不过一抬眼,便看到一双纤长葱白的玉手正摆着一棵茄子树苗,那双本应该在锦绣的闺房中点茶的双手,如今被泥巴糊了满手,让他心中生出一丝愧疚来。是以他才找了一个借口,让她回去烧茶水。尽管烧茶也会将她的双手弄粗糙,但总比在田里做活好。
阿孤又将一棵王瓜苗埋进坑中,心中忽然一阵烦躁。
他今年十六岁了,无父无母,迷迷糊糊记得自己有一个妹妹,而刘俏俏却笃定地说,妹妹是在清平镇荒年时,她实在养活不了两个小孩,便将妹妹送了人。后来不晓得那户人家搬去了哪里,她自己也不大记得清了。偶尔才会想起一些那户人家的事儿。这些年刘俏俏便一直用这件事来吊着他,向他提出许多无理的要求。他都一一答应,只因他记得那年他生了重病,刘俏俏没有钱,愣是从外头弄了药来灌他,他才好了。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但近些年,这救命之恩却让他有些不能承受了。钟锦青对他的鄙夷以及无止境的索取的那副嘴脸,着实让他嫌烦。他报刘俏俏的恩可以,但是要养着钟家好几口人,他却是不愿意的。
虽然他觉着自己是娶不上媳妇了,但他必须要将妹妹寻回来,无论花上多少钱。当货郎的这几年,清平镇的角角落落几乎被走遍了,而妹妹的踪影,却是石沉大海。
顾娇升火的动作越来越娴熟,越来越利落了。不过片刻,大茶壶里的水便滋滋作响起来。顾娇将木柴塞进灶中,自己起身去寻茶叶罐子。才走了两步,腹下忽然一阵冰冷,痉挛,一股热流涌出来。
顾娇浑身僵硬:这是来癸水了?
还未待她确定,腹中冰冷直往上涌,继而浑身发冷,小腹剧痛,冷汗频出,顾娇难受得只想躺在地上打滚。
她这是怎么了?往常来癸水,并没有这么疼痛呀,只不过是略微有些坠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