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她要不要去抚州,他都赌气似的不想管了。
他转身要走,脚步踩得重重的,但他的眼睛,却在不着痕迹的往后瞄。
一步、两步……五步……
江栖迟伸手拉住他,“等一下。”
薛定松了口气,嘴里却是道:“呵!别以为你拉住了我我就会赞同你的做法,我跟你说……”
薛定的话没有说完,他直愣愣的看着前方晃动的树影,整个人都呆住了。
江栖迟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整个人都浮起来了,她从他的肩膀处伸过去脑袋,一下一下的啄着他的唇角。
薛定很呆,他的手不可控制的颤抖,他看到摇晃的树影化作流光在他眼前炸开,他听到她在他耳边说:“不休你……我在抚州等你……我会一直在的……等你报了仇……然后我们……”
然后什么?
薛定很恍惚,他很用心的去听,但他总抓不住那最后几个字眼,但那应该是很美好的几个字,薛定即使没听清,他的心已经很诚实的欢快跳动起来了,他觉得开心,整个人像是浸入了糖罐里。
风轻轻的吹,薛定整个人打了个哆嗦,他回了神,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他抬手按住唇角,用力的摩擦几下,然后忍不住笑了。
他回头望了眼看不清道的林子,眸色沉了沉,然后毫不迟疑的走了。
他要去找魏褚商量商量,此次抚州之战,不容有失。
昌德十一年,九月二十八,顺王发檄文以告天下,随檄文一同出现的,还有先帝遗诏,遗诏上书:贵妃与恭王毒害先帝,伪造圣旨,其罪当诛……太子卫闵德才兼备,温文良善,可治天下,今立为新帝……
檄文一出,天下哗然。
十月二十一,顺王率五万大军攻入抚州,抚州守将战败逃窜,早已愤愤的抚州民众大开城门拥顺王入城,由此开启长达二十余年的夺位之争。
薛定做了很久的梦。
梦里金戈铁马,战火纷飞,他沦陷于其中,很久不得挣脱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管他去到哪里,不管陷入怎样的进境地,他身边都有一个人,那个人很瘦弱,但力气很大,他不止一次被她拽着远离死亡边境,也不止一次握住那双温暖的手。
薛定在梦里笑出声,然后在醒来的时候茫然。
他站在一片白茫茫之中,低头看到战火方歇的破败京都。
穿着冕服的卫闵一步步走上高高的龙椅,底下百官臣服,三呼万岁。
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也看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
他继续看,目光从皇宫移去了宫外。
他看到魏褚穿着布衣走出皇城,在他手臂上系着白布,看到赵翼穿着丧服走进一座破败的府邸之中。
眉目之间依稀有着熟悉模样的年轻男子跪在灵堂下哭泣,一边哭一边烧纸。
赵翼喊他:“茂茂。”
薛定疑惑的往上往,看到堂中并排的两个棺材,里面躺着的人依稀眼熟,但他却喊不出来名字。
薛茂说:“哥哥,陛下找到了当年的人,给咱们家洗刷冤屈了,您可以放下了,今后……今后茂茂会撑起薛家的……”
薛定一直绷着的心骤然一松,他忍不住高兴,却又在高兴之后茫然。
谁?他忘了谁?
薛定认真的想,努力的想,他情不自禁的喃喃:“陈瑜……瑜……瑜瑜……”
眼前的所有都消失了,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出现一条金色的芒带,他听到芒带的那端传来轻轻的叫唤声。
“阿定……来……”
薛定抬脚,一脚踩入金色光芒之中,然后彻底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