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不下。
“啊!!!你让我去死啊!”兰姨失声痛哭,还是疯狂吼叫,“我死了,对你们谁都好!蒙郎……你怎么看不清呢?”
“心兰……我看得清……看不清的是你啊!”蒙大叔原本舒朗的五官皱拢,满脸的痛苦不堪,“我和阿葵,都愿和你们共生死……不然,她为何甘愿以自己为抵押借钱?!我又为何坚持这四年!你……非但嘴上尽说些丧气话!还要寻死!你有为我和阿葵想过吗?!”
蒙大叔一个七尺大汉跪倒在地,一下变得好小好小。他也痛哭着,哽咽着:“你就这样死了……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阿葵在外面吃的那些苦!”
兰姨放声大哭,不应话,抓着刀子打死也不松手般。
白珉怔怔在一旁看傻了,大脑一片空白,从没有过的手足无措的感觉席卷全身。
“爹?娘?”丑福在外面听见屋里的争吵,一走进来,就看见一把血红的刀子,滴滴答答的血……
“啊啊啊!”他霎时爆发出狂喜的尖叫,几步要冲上来。白珉见状反应过来,急忙扑过来抱住丑福的腰,拖着他不让他前进。
丑福被拖倒,还在兴奋尖叫,奋力拍掌。
白珉看向蒙叔和兰姨,一个是七尺男儿郎,一个是柔弱的患病妇人,两人看向丑福,眼睛却如出一辙的绝望无光。
白珉去捂丑福张大的还在尖叫的嘴巴,丑福一口咬上他的手。“啊!”白珉惨叫一声,咬得太狠了吧!
蒙大叔清醒些,低声道:“心兰……还有希望,我今在山里碰见一位云游的高僧,他能治好丑福……”
“他人呢?”兰姨抬头。
“他说要回去准备法器来驱魔,要等几天。”蒙大叔认真地看着兰姨。
“等几天……那就等几天吧。”兰姨松开了握刀的手,“你要是骗我……”
蒙大叔也松开刀子,一手的血。那刀子哐啷掉地,一晚的闹剧终于结束。
丑福还在叫,嗓子都沙哑了。蒙大叔把鲜血直流的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即出了屋子,丑福挣脱白珉束缚,急忙跟了上去。
“小子,把你兰姨抱上炕后出来找我。”蒙叔走过他身边时小声说。白珉即刻去把兰姨抱上炕,细致地给她掖好被子,要走的时候兰姨一把拉住他:“你蒙叔说的是真的?”
“嗯!是真的!”白珉嘴上无比肯定,心里却在打鼓。这话十有八九是骗兰姨的,几天后,兰姨还是会想方设法寻死,不知蒙叔有什么法子。
蒙大叔把发疯的丑福关进王婶羊圈里,此刻在隔壁王婶屋,王婶给他包扎左手伤口,道:“叫你早些处理那孩子,硬是不听!现在好了,债没还上丢了手指,兰姐儿还寻死觅活的!”
“现在,听你的。”蒙叔平静道。
她叹了口气:“早听我的,哪有这么多事!”她边说边从屉子里取出两个纸包给蒙大叔。
“有酒么?”蒙叔问道。
王婶说:“只有坛女儿红。不给你。”
“阿葵也有一坛,不过应该用不上了。改明把那坛给你。”
“哎……行吧。”王婶补充道,“喏,这包小的是解药,你自己看着点。”
白珉还给兰姨喂了水,才出屋,料想蒙叔应该在老地方——大榕树底下等他。蒙叔进山,就嘱咐他在大榕树底下等他。他摸黑寻过去,蒙叔果然在那里,可不见丑福。山月很亮,借着如水月光,白珉看见大叔右手拎着坛酒。白珉大概猜到蒙大叔叫他来,是商量以后怎么圆那个治好丑福的谎。
大叔一屁股坐在老树根上,拍拍旁边:“坐。”
白珉不习惯这样,隔了些距离才坐下。蒙大叔把酒递过来,道:
“尝尝?”
白珉一点没沾过酒,但听说过“一醉解千愁”,大叔这是要解千愁么。他拿过来,好奇地闻闻,有点刺鼻。
“我这手,也是降过大虫,弯弓射过雕的。”蒙大叔举起右手,从食指处的空缺看月亮,“一双儿女,在村里算标致的了,名里带个丑,好不惹恼什么天神……可是为何……天神还是没放过我们家。”
白珉捧起酒坛,小抿了一口,入喉火辣辣。
“丑福随了我,好体格,天生的猎手。丑葵随了她母亲,贤良漂亮。”蒙大叔抢过酒坛,仰头大饮,酒水顺着脖子淌下,“可是现在,阿福成了怪物,阿葵成了妓子……”
“你说我们一家什么错,从未伤天害理,为什么四年前偏偏遇上个畜牲!为什么老天爷派了个畜牲祸害我们!”
酒劲上来,白珉也昏昏沉沉,嘴巴不受控制:“对啊!什么仇什么怨!我就要被欺负,蓉儿就要被困住……我娘亲……就要死呢?!”说罢,白珉感觉眼前模糊一片,他以为是泪模糊了视野,伸手去摸,却什么都没有。他恍惚了一下,最后看见蒙叔双眼熠熠。
“小子,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