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灵脉脚下偏西、邺安之南有一小城,名南原。南原虽小但紧临青道教所在的青茫山,也靠近孟国和艻桑的边界拜师问道,商贸往来,也算热闹繁盛。
“话说那云罗国的剑仙——现在要改口叫剑魔了,她与镇西将军有一段青梅竹马的感情。那镇西将军,姓孟名照,是开国大将军一手带起来的,箭术绝妙!弓拉如满月,箭射似流星!可这般的英雄豪杰,竟然在新婚当晚,抛下他的美娇娘——主角尹颂,跑了!”
听说书的人们一片嘘声。这个破破烂烂的茶棚里坐着的也无非三教九流,说书的坐在歪腿板桌旁,一拍小醒木,再要开口,瞥见一黑脸大汉扛个大麻袋,一脸的“不好惹”。大汉开口:“你们可知那风吟楼在何处?”
“何处来的粗汉子?莫惹了我们兴致!”“就是就是!”“说书的!继续!”好在那些听众也是道上混的,不怕黑汉子砸场子,说书人清清嗓子,继续讲:
“孟将军口碑一向极好,视卒如婴儿,视卒如爱子,为人也是刚正不阿,那叫一个顶天立地!却不知何故得罪了淙陵白氏,白家主在冥府高价悬赏了孟照首级。”
“冥府”一出,众人纷纷抽气:那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顶级杀手组织,不知镇西将军和剑仙联手,能否抵挡冥府追杀?
黑脸大汉默默捡了个板凳坐下,把肩上扛的麻袋搁地上。麻袋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就在孟将军新婚之日,被贼子引了出去。剑魔尹颂还被蒙在鼓里,后来终于找不到新郎,周围人这才告知了尹颂。尹颂找到自己的新郎官时,孟将军已经尸首分离。那孟将军死状,也是威风凛凛地持刀站立。好不凛然!好不可惜!哎——”
黑脸大汉凑向一听众,低声道:“这讲的是何话本?”
“’剑魔碎玉’啊!还能是什么话本?你还不知道?这些天估计孟国所有的说书人都在讲这桩血案呢!”
大汉闭了嘴,环视一圈,发觉众人都痴迷在话本里,没法插话,就只好等说书说完了。
白珉悠悠转醒,一睁眼满目粗布,不知在哪里。他发现自己被捆住了,嘴上绑了布条,嘴里含了布巾,发不出声音。而且浑身无力,他回忆最后的意识,是在和蒙大叔喝酒……
“尹颂悲恸欲绝,愤恨难当,新婚之日却是永别之时!她提着神兵——和、荒二剑便寻迹追杀过去。剑魔尹颂,何许人也?十六入择命,二十破回春!当今武学奇才,穿天榜上有名!一路风驰电掣,追到冥府老巢,酆都大帝早仙游多年,当时十殿阎罗也只有五人在冥府坐镇。尹颂双剑祭出,人间地狱!冥府元气大伤,五阎罗全部去见了阎罗!尹颂知晓了是白家主悬赏孟照首级,又一夜未歇,直奔白家主现居地,离此处不到二十里的邺安!”
众人惊呼,灭门血案离自己竟然这么近!虽然大部分人这些天已经听过千奇百怪的版本,但血案发生地邺安没有变,众人也都沉浸其中。
白珉被困住,想了想如何逃走,但没有任何办法。他听见“尹颂”,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凝神细听。
“据说,尹颂入魔,只会说一句:’还孟照首级,取白衍首级!’她在邺安白府没有寻到仇家白衍,将白府家眷屠尽!尸山血海!血腥冲天,久久不散!”
白珉鼻子酸了下,忍着继续听他说。
“剑魔尹颂没寻到孟照首级,也没能手刃仇人,继续赶至邺安北面不远的淙陵。淙陵乃是白氏老巢,当年白清源在净岭发现玉矿,玉商起家,白氏玉孟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真正让白家名扬天下的是现任家主,前国师白衍。咳咳……扯远了……”
“嘁——”底下人又是一片嘘声。白珉一直听着,说书的确实东扯西拉的,水平不行。他心道:本子给他,让他来讲,保管绘声绘色,叫在场所有人涕泪俱下……想到这他笑了笑,笑着笑着就有点难受。就算他讲得再好,天花乱坠,估计除了他,在场的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只当江湖恩怨,来听个茶余饭后的时间。
“尹颂赶到淙陵白府,白衍五弟白衔早早收到消息,提前把家里老小转移出去,做好御敌准备。这般又有何用?留在白府的剩下的人还是全军覆没。尹颂离去,继续在江湖上寻找白衍……淙陵白氏遭此重击,现存白氏玉通通被毁……这才有了’剑魔碎玉’一说。”
白珉心里纳闷,尹颂即是去寻仇,只找父亲和首级,也会杀了白府所有人,可玉石存量很多,她有这功夫为何要跟玉石过不去?
蒙大叔见终于散了场,才起来找人问路。那些听众慢慢散了,问了五六个人,才打听到风吟楼所在处。他一把扛起白珉所在的麻袋,大步流星出了茶棚,向风吟楼赶过去。
风吟楼?身上药力还没过,白珉一点气力也没有,任人宰割般。他不知蒙大叔要干什么,至少不会要了他的命,说不上恨大叔,毕竟当初是救过他的。所以现在非常迷茫,无处可去,无人可依。反过来,他还不知白蓉如何,他还被人依靠着……
蒙大叔冲进风吟楼,被迎面而来的浓郁熏香弄的晕头转向。里面的纸醉金迷,奢华淫靡让他看呆了眼。“哥,来玩么?”一温软玉手攀上蒙大叔肩膀,女子花枝招展,媚气横生。蒙大叔拨开她的手:“我找你们当家的。”
白珉晓得这是什么地方了,听那女子的软言软语,起了一层鸡皮。
“啊?当家的价钱可能更贵些……”女子低头嗤嗤一笑。蒙大叔耐心终于耗尽,闪电般抽出匕首抵在那狐媚子脸上:“先给你开一道?”狐媚子尖叫后,终于不再调笑,立即跑开。
周围一圈人仿佛没有听见尖叫一般继续作乐。突然一圈比大叔还要壮实的大汉围住大叔,他们刚要打。
“等等!!”这声音没有狐媚子的恶心人了,“误会了!他是来找我的。”这女子也是同狐媚子一般的花枝招展,但没有狐媚子的妖里妖气,声音清越好听。
“添麻烦了各位大哥。”
“牡丹姑娘。”众大汉招呼一声就散了。
“阿葵?!”蒙大叔惊喜道。
“不要叫我阿葵,我叫牡丹……跟我进来吧。”两人进了间房,相对无言。
“找我做甚?”
“赎你回去。你娘她……”蒙大叔把兰姨现在寻死觅活的状态给她说了,也说了他骗了她丑福还有救,以暂时稳住她心神。
“我希望你回去,好好在我们身边,安抚你娘,让她不要再寻死了。”
“哎……不是有王婶在?”
“……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婶对我存的什么心思?心兰现在看见她就情绪不稳了……”蒙大叔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