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大的一间屋,没人点蜡,只有街上的光漏进来,凄凄凉凉的光景。
阿水在窗边坐,俊脸绷着。
景姝跟他隔着老远,泪水都蓄在眼窝里。
方才他掐过的地方肿了,紫红的指印淤在皓白的腕上,触目惊心一片。
粘人的狼崽一朝露出利爪,景姝忘不了那双阴鸷且防备的眼,曾经的春水冰封,如今的阿水成熟又漠然,携着狠戾和不近人情。伤处突突地痛,她鼻子酸了起来,不明不白被人狠狠扼住腕子,对方还是朝夕相处两个月的阿水,景姝只觉得委屈。
难道曾经的相濡以沫、彼此营救,就都不作数了吗?
前几日,他还信誓旦旦对她说,景姝是他的现在与将来。
想到这,她终是忍不住,抽泣一声,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阿水听见了,却也不吭声,两人就在沉默中对峙。
今夜风正清,云正浓。楼下的长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吵吵闹闹,都是出来闹夏的。
“王妃,”阿水先开口,却连头也不愿回,外头辉映的灯火溅到薄凉的眉间颧骨上,“不打算讲讲,怎么把本王拐骗到这个地方的?”
景姝的呼吸一滞,像是被捧凉水劈头浇了透心凉。
他将这些日的相处,都忘光了。
心中五味杂陈,景姝不知应喜应悲。恢复记忆的阿水认出了自己是摄政王的王妃,又以本王自称,恐怕他也是宫中的王爷,只是遭人暗算失忆,碰巧被自己救下……
如此,前日那刺客所说的,“可叫宫里那位担心得紧”,便也就解释得通了——
“王爷既然知道臣妾是摄政王的王妃,”她强作镇定地开口,手指却下意识绞紧裙摆,“便应知道,臣妾并无恶意,只是碰巧把您救下了。”
她有意加重了“摄政王”几个字。
景姝依稀记得,摄政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叔,一人之下的辈分,没人敢招惹。既然眼前的男人也是王爷,那他要么是摄政王的弟弟,要么是侄子,总不能对她这个王妃太逾矩。
她在赌,赌对方会碍于摄政王的威慑,不再追究。
听她如此讲,阿水冷笑一声,终于扭过头。他的眼神还是锐利的,连带着上目线的弧度都变得清冷,透出难以言说的复杂与淡漠。
然后他开口了。
“本王当然知道,你是本王的王妃。”
话音方落,景姝周身一震,猛地抬起头。
她望着他,就这一眼,悔恨、恐惧、惊讶,便全都荡漾在泪水中了。脸色苍白,景姝本能地往后躲,却一下撞上大案,退无可退:“你……是摄政王?”
云敖不语,只是抬起眼皮冷冷地望着她。
峰高壑深的轮廓,眉骨下一片阴影,他周身都绕着不悦的气息。
景姝顷刻便心凉了。
千逃万躲,独没想到,一念心善捡来的痴儿,就是她避犹不及的摄政王。“柳氏已经放出风,说我暴毙了。”景姝的声音颤着,不知不觉后背上密密麻麻一层冷汗,“求王爷放我走,我不给王爷惹事。”
云敖看了景姝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开了口,一把冰冷低沉的嗓子,“景家独女暴毙,本王给景太傅什么说法?”
景姝闻声一怔。
一穷二白来到这个世界,没几个时辰便跑路出府,她委实将原主那劳苦功高的母家想得过于简单,以为只要自己不与摄政王交集,便可帮助他们躲过一劫。
可看眼下听云敖的说法,景家对她这个女儿颇为看重。她不知道景家和摄政王做了什么交易,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若是景家与摄政王的联姻破碎,恐怕景家会大伤元气。
景姝一言不发,定定望着云敖,表情有些迟疑。
云敖顿了顿,又继续道:“虽然不知这些日发生了什么,但到底是承蒙王妃费心照顾,本王依旧会像先前那般待你。”
先前?景姝心中冷笑一声,就是住别院、罚跪、任由侧室凌.辱吗?她欲开口,但云敖却没有给他机会。
“本王方才瞧着,”他挑眉,深不见底的眼中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意思,“王妃像是把本王忘了。”
景姝听后面色一僵,慢慢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