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林鹤鸣走出房门,仿若撞鬼一般:“你偷听我打电话!”
“滚!”
就这样安然无恙的渡过一月,周世襄结束第一期的训练,不必再早出晚归,林鹤鸣心里暗喜,同时又陷入一番挣扎,自己应该怎样面对他,毕竟老大个人了,告状还被听个正着。暗自琢磨一番,林鹤鸣更加惆怅,这回他在周世襄面前是彻底成熟不起来了。
从情绪和谈话上看,周世襄似乎全然将那日的侮辱给抛之脑后了。他能对林鹤鸣笑,能对林鹤鸣发号施令,也不避讳两人一桌吃饭。然而笑得有限,发号施令也不为做要紧的事。
每日收队后,林鹤鸣洗漱完趴在床上总要静静的想。这些天来,周世襄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然而没有用正眼瞧过他一次,甚至有些疏离的意味。这让林鹤鸣感到不安,他有时宁愿周世襄将他的所作所为报复在自己身上,可一想想,他并不如自己下作,就打消了这念头,而想去别的方法,让他能够重新亲近自己。
梅雨季来前,山里下过一场暴雨,山体滑坡导致运输路线被截断,如此没过几天,山上彻底断了补给,周世襄为了不让手底下的人因为闹饥荒而去打家劫舍的染上匪气,给林家拍了一封电报,就毅然决然骑马下山采购去了。
他起得早,林鹤鸣睡得沉,并未察觉到院子里的动静,等到醒时,面前只摆了一荤一素的两道菜,他不明白如今的处境,又看不见周世襄,竟闹着性子不肯吃。直到下午,他饿得难受极了,才从房里出去觅食,然后七拐八拐的从卫兵那打听到——周世襄下山了,少说要两天才能回来。
无人依靠,伙房里的剩饭剩菜被林鹤鸣一扫而光,然而肚子还在闹饥,翻遍大院,并无半点余粮,他只好找出严昭放在行李里的一本古籍,默读起来。说来好笑,这书本为医书,但不知为何,等到了严昭手里,就成了一本野菜画本。出发时他担心山里断粮,所以好说歹说,替林鹤鸣装上了这本书,以供他不时之需。
林鹤鸣穿上制服,在楼下伙房找出一个竹篓,拿着野菜集就上了山。忆苦思甜这样的事他是没做过的,他平生不喜酸苦,惟愿一辈子都泡在蜜罐子里。他对照书本,倒是很快就采了好些野菜,野蘑菇和洋姜回去。
碍于从未下过厨,林鹤鸣只好盲人摸象一般的摸索如何在土灶里生火添柴,洗菜做菜。
门口站岗的小伙看到了,唯恐那火烧得太旺,忍不住多嘴一句:“林副官,火太大了。”
林鹤鸣在烟熏火燎里把野蘑菇扔进锅里,满脸黑灰的转头去:“那我怎么办呀?”
小伙见惯他干净斯文的模样,如今是大变样,忍俊不禁的笑起来:“您不会做就等司令回来吧。”
林鹤鸣听他毫无意义的建议,只能摇头,然后在土灶前咳嗽。许是锅里的油放得多,整个锅都烧红起来,锅里也生出点点火苗,吓得林鹤鸣往后一倒,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出去。他前脚出去,还未来得及洗脸,厨房里就传来一声爆响,像是锅里炸了。他顾不上乌漆麻黑的脸和漫天呛人的烟,火速跑速隔壁水房端了一脸盆的水。
待他回来,站岗的两个小伙已然在灭火了,他怔在门外,手里仍然端着水盆,向院里一望,周世襄正仰首吸烟,满是不解的望向他。
林鹤鸣极狼狈凄惨的与他对视一刻,周世襄望着一片狼藉的厨房,自觉心血毁在他手里,把手里的烟一扔,拔腿向他奔去。
林鹤鸣反应极快的转身要跑,同时嘴里怪叫:“杀人啦!”然而脚下不稳,端着水盆滑倒在地上摔个狗吃屎。
淌了一地的水,周世襄见林鹤鸣一跤摔进水里,又惨又可笑,他把林鹤鸣从地上拽起,看着他怯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像个犯错的顽童,没由来的笑开了:“我就这么可怕?”
林鹤鸣很少见他对自己笑了,许是被摔晕了,他懵懵懂懂的点头。
周世襄觉得更加可笑了,又问:“那你还敢那样对我?”
林鹤鸣满是苦恼的想要清理湿淋淋的衣服,最后发现无从下手,只好是作罢。然后他抬起头来,一双眼纯真无邪的向周世襄望去:“我怎么了?”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周世襄话里的意思,赶忙补充一句:“我看上的人,我要征服。”
在他看来,“干”就是征服的一种表现方式。
一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可笑的话,陡然被他说出了万夫不当的气势,周世襄淡漠的一笑,背过身去,怒喝一声:“还不去换衣服!”
“好!”林鹤鸣连连点头,转身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