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2. 死马当活马(1 / 2)绾金环首页

……

“——你说什么?”

刚踏进护国公府的郭丹岩停住脚,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您昨晚前脚刚走,副使大人后脚就到了,她看见地牢里的犯人……”

管家的话猛地噎住。

世子眼尾上挑,黑山白水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说不上发怒,眼神却凉得管家蹿出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是我府上无人了?”

管家扑通一声跪倒,战战兢兢勉强分辩道:“副使大人有御赐宝剑在手,小人拦……拦不住。”

“说重点。”

“……张三死了。”

管家生怕郭丹岩发怒,连珠炮般说下去:“副使大人打开了张三的头笼,取出头笼里塞嘴的铁片,旁人还来不及阻拦,张三便自尽了。”

“服毒?”

“是嚼舌。舌尖都咬断了,副使大人被血喷了一身,所以她……”管家欲言又止。

郭丹岩只觉得两个太阳穴开始突突突地跳动。

“她此刻正在后院鞭尸。”

“胡闹!”

心头火起,郭丹岩大步流星地走向后院。尚未接近,遥遥便有一片绯红映入眼帘,仿佛天边抹开的朝霞。

郭丹岩站定。

绯红是少女薄薄的春衫,绯红是少女红扑扑的粉面,绯红是她飞奔而来,双手托起的长剑。

“给!”

少女将宝剑举过头顶,二话不说在郭丹岩面前噗通跪了下来。

郭丹岩差点气笑了。

“干什么?”

“我,我负那个,负……”

“你负荆请罪?”

“对对对!”少女把宝剑又往高举了举:“负荆请罪!你不高兴尽管打!”

这柄剑通体绯红,剑身细窄,有一条贯穿头尾的深红色线条,刻有两个小字:善思。

这是全新打造的善思剑。

郭丹岩垂目看了少女半晌,抬脚直接绕过她,去检查张三的尸体。

看来这次真动气了。少女咬着下唇,神色里透出一点委屈的慌来。她也不起身,跪在地上倔强地抱着善思剑。

张三确是嚼舌而死。

尸体上没有别的伤,少女所谓的“鞭尸”不过是在背上胡乱抽打了几下泄愤,雷声大雨点小,并不影响什么。

张三生前没挨过大刑,不是绝对可靠的死士也不会被派来执行这种任务。

对这种人,唯有攻心。

可现在人死了,郭丹岩纵有一千一万种法子也是白瞎。

整个上午,护国公府都是静悄悄的。直到郭丹岩写好书信,郭小石提了个金丝笼进来,里面有一只灰突突的小鸟,鸟腿上扎着中空的铜管。

此鸟名为江南燕,却是北魏特有的送信鸟,速度奇快方向感强,绰号“使命必达”。

发完信,郭小石并未立即退下,看着郭丹岩欲言又止。

“有事?”

“世子,副使大人已经跪了一上午……”

郭丹岩哼了一声。

“副什么使副使,成天仗着善思剑狐假虎威糊弄人,你还不知道吗?”

郭小石乐了。

“反正祸也闯了,毕竟姑娘家脸薄,老跪着也不是个事儿,万一跪伤了,她那老子肯定又要跳出来。”

郭丹岩头大地道:“罢了,找个大夫给她瞧瞧膝盖,瞧完送她回去。”

“不!我不回去!”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门外有人高呼一声。

绯红色的少女一阵风般刮进来,要往郭丹岩身上扑。郭小石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了一下,提醒道:“副使大人,慎行。”

少女顺手抓住他衣袖摇晃着,放软了声音道:“郭大哥,你快帮我说句话呀!”

郭小石试了几下把衣袖拽回来,未果,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脸转向座上:“世子?”

郭丹岩平静地道:“大夫不用了,让她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少女放开郭小石,冲过去用力在桌子上一拍,隔着书案对郭丹岩怒目而视。

“我只不过想看看她生活过的地方,有错吗?!”

万万没料到是这个展开,郭小石快步退出去,关上房门,守在十步之外。

郭丹岩也有些错愕,这次不是来纠缠他的?

“你想去相王府旧址?”

“四年前火雨流星,一夜烧光了王府,言静航没逃出来。后来南魏皇帝在原址重建宅邸,赐予了吏部尚书陈群。现在陈群已死,人去楼空,我偷偷去看一下有什么打紧?”

郭丹岩眉毛一动。

少女立刻伸出一根指头戳他眉心:“别皱眉!这次我有认真思考过的,没莽撞没冲动,保证不惹事!”

郭丹岩后退躲过她的魔爪,教训:“你又直呼长辈名讳。”

“好好好。”

少女噘嘴小声嘟囔了几句,不吭气了。

横公渔儿只当他是言静航的养子、女帝密使,并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就像当年女帝魏瑶姬与相王李鹤林选择低调处理这段感情,女帝没有公开认回李玄邃,四年前,她将玄邃丢到了护国公郭襄山的风龙骑军中。

至于言静航为什么叛国,盗取宝刀囊萤,抱走女帝之子,恐怕只有女帝才知道。横公渔儿也曾斗胆追问,当时女帝沉吟片刻,说道:

“此人的确背叛了朕,但从不曾背叛你父女二人。”

所以,横公渔儿来了。

南魏,金京,相王旧址。

言静航的秘密,她一定会亲自找出答案。

而且——

她双手托腮美滋滋地欣赏对面的盛世美颜。这个马夫之子看过她的大腿,折过她的剑,为她差点被毒死,还长得这么销魂。

必须是她的男人啊!

……

“昨夜出宫有何收获?”

左尚书打量着刚刚把自己捯饬利索的小捕快。

“行行行,甭说了。”

她还没张嘴,左枚已经大袖一挥直接撵道:“你去吧。”

“嗯?”弗四娘有些奇怪。

左枚佯怒道:“你眼乌子一转老夫就知道要撒谎!”

弗四娘干笑两声,赶紧脚底抹油:“多谢大人!”

“哼!”

刑部一干人等夜里皆被禁足在宜兰宫。老狗往窗外瞄了几眼,不解地问:“就凭咱们几个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还惊动冯大统领了呢?”

冯捕头啐道:“你也配!人家大统领是来保护现场的。”

“现场?现场咱们不都勘验完了吗?”老狗表示不服。

“谁说勘验完了?”弗四娘笑嘻嘻地推门进来:“你没发觉现场少了一样东西吗?”

“四娘?”

冯捕头喜出望外,俗话说龙配龙,凤配凤,瞎眼小妖怪配疑难杂症。

他顾不上追问弗四娘昨晚去了哪里,直接抓重点:“少了什么东西?”

弗四娘翻开桌上的一本案卷记录,食指点了点。

冯捕头歪着头念道:“……双头,布老虎。”

不错,公主李沅梦的双头布老虎不翼而飞了。

白日里,禁军并不妨碍刑部进出宜兰宫查案。冯捕头带人分头去寻这只布老虎。弗四娘却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闭目养神,身心累极,仍然无法入睡。

她不肯依赖那种让人睡眠的药物,情愿这么干耗着。自从兮云渡她魂归来兮,睡眠就抛弃了她。

废太子在濯龙园“遇刺身亡”的消息今日肯定会送进宫来,皇帝应该没空理会这边。

……

“我不是吹牛啊,真不是吹牛!”

余渊说得唾沫星子横飞。

“我以前真是个大夫。”

“老鱼你家里人没嫌你烦吗?”

“我家里没人。”

嘻嘻忍无可忍地问杨宁:“大掌柜,我能不能打他?”

杨宁无奈地放下算盘,劝老鱼:“你少说两句。”

余渊悻悻地闭了嘴,扭头去抹桌子,才抹了两下,突然听到小堂宴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他立刻把抹布一扔,从二楼直接翻出去,落到了大街上。

嘻嘻不禁大翻白眼:“懒成一滩泥的人,看热闹跑得比兔子还快!”

杨宁笑笑,心里挂念的却是小老板的事。听说昨天刑部尚书亲自点名,直接从平安无事园把人带进了宫。

这一去,凶多吉少。

余渊拨开围观的人群,挤到最前面一看——

竟然是个衣着华贵的娇娘子在大街上纠缠一个老头子。

余渊捅捅身边的人问,怎么回事?

围观者多的是热心人,七嘴八舌凑齐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是聚义兴分店的大掌柜昨夜外出,遇到了劫匪,心口被捅了一刀,快不行了。

这刘老头是回春堂最好的坐堂大夫,聚义兴想请他出诊,他却不肯。

这不,大掌柜的娘子从回春堂一直求到大街上来了。

刘老大夫尴尬地揪着胡子道:“不是小老儿不肯施救,是心口中刀他必死无疑。小娘子行行好,莫再闹了。”

那娘子年纪不大,行事却十分老练,不卑不亢地答道:“得罪了。只因回春堂刘氏是金京最好的外伤大夫,也是出了名的医者仁心,望老人家千万垂怜相救,无论成败,聚义兴都愿奉上诊金千两,绝无二话。”

人群一阵骚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老大夫有点骑虎难下。只是当胸一刀这种情况,十个人十个死,实在是一成把握也无。

他怕砸了回春堂的招牌。

正犹豫不决,突然有人一拍刘老大夫的肩膀,怂恿道:“老人家放心,我陪你一块儿去。”

“你——”

刘老大夫惊愕地瞪着这个不知哪里蹦出来的胡子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