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邬先生找我来就为这事?”拓跋宏烈哭笑不得地往后一仰。
邬归鸿正色道:“公子,这一路上不比金京,千万收敛些才好。”
拓跋宏烈道:“先生放心,人都是我从金京带出来的。这些村姑脸蛋比鞋底子还糙,我可瞧不上。”
邬归鸿待要再讲,目光触及拓跋宏烈面上层层的绑带,不由叹了口气,便不言语了。
离京时,拓跋宏烈将墓楼里剩下的十数个美人全部带在身边,这一路上边走边杀,边杀边抛,队伍里已经有不少流言蜚语。
所幸他还没向沿途的百姓出过手,但邬归鸿不得不先给他敲警钟。
拓跋宏烈是个能成事的人,若不是变成了这幅模样……邬归鸿心里颇为惋惜。
拓跋宏烈再跟邬先生打了会儿马虎眼,回到自己房中。
“把人带过来。”
小厮弯腰附耳低声道:“公子,这是最后一个。”
拓跋宏烈眉头皱了皱,这才多久,人竟然都死完了?
“明天叫人出去狩猎。”拓跋宏烈补充道:“干得利索点,别让邬先生发现。”
“是,公子。”
片刻后房门吱呀一响,一个美人被送了进来。这是从墓楼带出来的最后一人。
拓跋宏烈在榻上闭目养神。
按照惯例,这些女子或哭喊哀求,或咒骂愤怒。但很快,她们都会在依兰香的迷幻作用下失去意识,从三贞九烈变得春情荡漾。
拓跋宏烈闭着眼,等待这个让他愉悦的过程。
耳中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光线摇曳了几下,眼皮忽然一暗。原来女子熄灭了所有大枝烛台,只留下角落里微弱的一盏。
老疤不由得睁开眼。
刚好看见那女子拿起桌上的茶盏泼进香炉,“噗”地一声,依兰香被浇灭了。
老疤警惕地坐起身来。
女子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公子,奴婢仰慕拓跋公子已久,无需依兰香助兴。”
“仰慕已久?”
老疤冷笑,这是要刺杀他的新花样?他冷眼瞧着一件件衣裳自女子肩头剥落。
微弱光线下,皎洁的女体曲线玲珑有致,一时看不出是否藏了凶器。
女子款步上前,伏跪在老疤脚下,轻声道:“公子,让奴婢服侍你罢。”
这倒新鲜。
老疤恶意地一笑,用靴尖轻轻抬起女子的下颌。室内十分幽暗,女子的身体背对烛光,愈发看不分明,只依稀辨出她精心上过妆,颇为美艳。
老疤抬手松开绑带。
随着一圈又一圈沾染着脓血的绑带落在地上,老疤没有人皮的、筋肉血红外翻的真容缓缓出现。
“看着我,再说一次?”
女子抬眼望去,浑身一震。
但她并不如老疤所想,花容失色哭爹喊娘,她顿了一会儿,竟然微微一笑:“奴喜音律,最擅吹箫。”
……
杨金年背部再中一刀。
敌人凭借人数优势步步紧逼,禁军如同泼入沙地的一盆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陷落、消失。杨金年咬紧后槽牙苦撑,双手虎口都已经震裂。
冯大统领收到他的求援了吗?
这是杨金年唯一的希望。
烁英阁前——
禁军第三队全军覆没,护家犬怎敌得过一群凶相毕露的恶狼?现在的情况是:杀手大铁锤和第五名杀手毙命,魏尊的密卫一死一伤。
第六名出现的杀手是一个打着红伞的妖娆女人。
密卫甲眼见对方杀手层出不穷前仆后继,将手一扬,向空中射出一枚响箭。
须臾,另外四名密卫显出身影。原来魏尊的密卫分阴阳两部,后出现的便是密卫二部。
四名杀手对七名密卫,烁英阁前的形势悄然发生了转变。就在他们打成一团的时候,一个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巨大肉球嘭地一声撞在烁英阁的大门上。
一声巨响。
大门被撞得摇摇欲坠。
肉球在地上滚了几滚,突然生出四肢手脚,变成了一个灵活的胖子。
死胖子落地后没急着动手,先朝身后怒吼一声:“奶奶个熊!你们三个龟儿,是哪个敢踢飞老子?!”
合着这家伙是被人一脚踹出来的。
他也不赖,一嗓子把剩下的三个同伙全卖了。
“老子警告过你这猪脸的断袖!”
一个低沉的嗓音在树后响起,发声的男人单腿站立,右腿保持着踹人的姿势:“管好你的咸猪手!”
胖子不服:“我摸哪儿了?”
“……”踢人的男人感到羞耻,咬牙狠狠道:“老子为什么要他妈跟你混在一起!”
“因为你单独出门压根找不着北,没方向的睁眼瞎!”
“找死!”
“你们俩玩够了没有!”
男人身后冒出一个瘦骨嶙峋的乞丐,一手拿个破碗,另一手浑身上下瘙痒搓泥捉虱子。
胖子提到的第三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
“那年冬天,凉州连日大雪,鹅毛大的雪花飘飘洒洒一直持续到正旦。凉州百姓额手称庆,有道是瑞雪兆丰年——”
“可是,丰年却没有降临。”
魏尊眉尖微微下垂,仿佛不堪重负。
“第二年,凉州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饥荒,饿殍遍野,易子相食……”
他顿了顿,才滞涩地继续说道:“凉州号称天下粮仓,历来是国库粮草最重要的来源。凉州饥荒,国库存粮本就吃紧,又被迫挤出存粮二十万石赈灾,李弼重心生毒计,派血甲军假扮劫匪,意图暗度陈仓,将赈灾粮偷偷夺回去!”
身为皇帝居然能想出这种操作,弗四娘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仅如此,李弼重命孤出任押粮的粮草督运使,刚好替他背上这个黑锅。”
魏尊冷笑:“真是一石二鸟的绝妙好计!”
“血甲军半途乔装突袭,杀死押运官,劫走了所有的赈灾粮。给绝望中的灾民希望,再让希望破灭,这是极其可怕的事——凉州灾民暴动了。”
弗四娘心底嗖嗖冒凉气。
魏帝是要借刀杀人,借暴民的手铲除魏尊。
“赈灾粮被劫的消息传到金京,李弼重立刻下了一道罪己诏,宣称赈灾粮被劫是由于押运的官兵将太子安全放在首位,只好放弃粮车。”
此诏一出,灾民的怒火再次被推高,这把火烧到了太子身上。
“李弼重当时拟好了废太子的诏书,面对暴动,只要孤的护卫一还手,立刻要就以屠戮百姓的罪名,将孤废黜。”
“当时,孤在凉州郊外,面对十万流民立誓,三日之内重新筹粮二十万石。”
“这怎么可能?”弗四娘脱口而出,就算户部一刻不停立即放粮,也不可能这样快。
“孤做到了。”
魏尊垂着眼,不看弗四娘。
“与凉州交界的矗、青、江、并四州商会,在两天之内迅速筹措起二十万石米粮。第三日傍晚,一辆又一辆粮车出现在凉州郊外,骆驿不绝。”
“父慈子孝,这些米粮,孤以朝廷之名向四州富商临时征借,承诺第二年秋收后加倍抵扣税赋。”
加倍,那可就是四十万石!
李弼重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一招可够他肉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