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妈妈来。”祁言漫不经心道,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刻意冷下了脸。
面对这个女孩,无法避免会想到陆知乔,两人之间尴尬且戏剧的关系似乎阻碍了她的判断,她既做不到像过去两个月那样忽视她,也不能将她与别的学生区分对待,怕自己主观偏袒,失去原则。
彼时她并不知道,将来的某天她要讨好这个孩子,甚至爱屋及乌,再顾不上什么原则。
“我妈妈很忙的,她没有时间……”陆葳说到一半,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果然,祁言打断道:“门对门,很方便。”
“……”
小姑娘涨红了脸,黑眸里起了薄雾,没一会儿眼泪就簌簌落下来。
颜值高的小孩子,即使哭泣也那么惹人怜爱,祁言感觉胸口被戳了一下,皱起眉,把纸巾递给她,“犯了错误就应该承担责任。”
陆葳吸了吸鼻子,默默擦眼泪。
她也不明白,平时看起来温柔亲切的祁老师,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冷漠,那个会跟大家开玩笑,会安慰人鼓励人的祁老师呢?
越想越委屈,眼泪也擦不尽。
“快下课了。”祁言看了看手表,面无表情,“你想等会儿被其他老师看见这个样子吗?”
小孩子自尊心很强,像陆葳这类性格的会更敏感些,更在意别人的看法。虽然良心上她不该利用孩子的弱点,但眼下还是先把人打发走要紧,否则万一她母爱泛滥,妥协了,威严何在?
这招有奇效。陆葳慌里慌张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办公室大门,手忙脚乱擦干净眼泪,闷头小跑出去。
祁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甩甩头,继续改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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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陆知乔回到家。
连续一周的加班让她身心俱疲,难得今天能准时下班,明早却又要出差。两个周末都不能陪孩子,她心里难免愧疚,于是买菜的时候顺便买了些零食和女儿最爱吃的小蛋糕。
次卧里传来钢琴声,她站在地垫上换鞋,反手带上门,琴音戛然而止,接着次卧的门开了。
陆葳没有像往常一样飞奔出来,而是先探头看了一眼,才慢吞吞地走过去,“妈妈……”
她低头捏着手指,声音像蚊子哼哼似的,随后目光落在小蛋糕上,眼前一亮。
“哇!蛋糕!”
“先吃饭。”陆知乔笑了笑,把袋子给她,“蛋糕放冰箱,明天再吃。”
小姑娘欢喜地接过来,馋虫眼神直勾勾盯了一会儿,虽然很想吃,但还是听妈妈的话,乖乖把蛋糕放进了冰箱。
陆知乔提着菜进了厨房,洗完手擦干出来,把另一个袋子放到茶几上。
“妞妞,明天妈妈要出差,大概下周二回来,这些零食是下个星期的,记得不能一次吃太多。”她柔声说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眼睛里写满了歉疚。
“还有下个周末,不能陪你去烧烤了。等春节妈妈放假,我们一起去旅游,好不好?”
女孩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眸光黯淡下去,却仍是乖巧地应了声好。
至少还有春节可以期待,那是她最喜欢的节日,因为每年只有那几天她们可以尽情享受私人时光,妈妈会做很多好吃的,会带她出去玩,会整天整夜地陪着她。
因为一年才一次,所以弥足珍贵。
“天黑以后不出去,晚上反锁门窗,家里没人要关掉电闸和燃气阀,上学和放学都要给你打电话,先练琴再写作业,不能超过十点半睡觉……”陆葳垂下眼皮,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背,这些都是妈妈叮嘱过无数遍的注意事项,她从小记到大,已然烂熟于心。
女孩嗓音又甜又脆,白白净净的脸蛋带着几分稚气,可眉宇间却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隐忍。
陆知乔怔怔听着,止不住心酸。
这孩子傻乖傻乖的,从小就不怎么哭闹,很少主动表达自己要什么,比起同龄人真的很让她省心。然,没有哪个孩子不渴望撒娇,不渴望被关注,过早懂事容易缺乏安全感,长大了难以再弥补回来。
她虽然明白,但是实在无能为力。
家里只有母女俩相依为命,这些年她拼命工作,努力赚钱,压根挤不出多余的时间陪孩子,连照顾都是奢侈。
女儿上小学时半寄宿,中午晚上都在学校食堂吃饭,由生活老师照顾,她下了班再接回家,如果碰到她出差的日子,就自己坐地铁。七八岁的年纪,能认得大部分交通指示牌,能记住五条地铁线的全部站名,能辨请方向不会迷路,早早学会了生活自理。
造成这一切的人是她。
本来谁也不用活得这么辛苦。
“妈妈,我能照顾我自己,你放心去出差吧。”女孩昂起脑袋看着母亲,声音很小,睫毛在颤抖。
陆知乔鼻头一酸,没说话,勉强扬起笑脸,俯身亲了亲她额头。
“对了,妈妈,有件事……”
“嗯?”
陆葳咬着唇低下头,一会儿捏自己的手指,一会儿揪衣服边角,纠结半晌才闷闷道:“祁老师让你去拿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