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说:“我听爷爷说过,合于利则进,不合于利则止。如果能合作,尽量不要选择对抗。对抗产生的成本是白白损耗。现在东国企业有的是资源,而我们有的是系统管理能力和强大的融资系统。如果他们有意向合作,我们何乐不为呢?”
弗兰克弹了下烟灰,把烟蒂在烟灰缸里使劲儿拧了拧,确认熄灭后,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你知道克拉克吗?”
艾琳略微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弗兰克说:“别人都说我是纯种弗兰克,我所推崇的是西国血统。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艾琳摇了摇头。
弗兰克继续说道:“其实我并不是一下狭隘的民族主义者,我也不认为西国血统有多么多么的好。十几年前,红山资本在东国如日中天,是首屈一指的产业整合者。可为何到最后落得一个被东国企业收购的下场。克拉克、南云起这些企业经营翘楚,最后竟然也落在了东国企业麾下,为他们效力。我比你更了解东国商人,东国商人是这个世界上韧性最强的商人。不如你时,他们为极尽谦卑;胜过你时,他们便恃财傲物。胜过你之后,他们灵魂深处的‘尚一’观念便会苏醒,统一市场、用垄断代替竞争会就成为他们的最终诉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芸芸万物,同归殊途,九九再次归一。自他们秦朝的始皇帝开始,两千多年,他们始终没有变过。说到底,这次唐之信弯下身子来和我们和谈,只能说明他们还没有强大的可以傲视博科维集团和南斯基金的程度。你认为呢?”
弗兰克突然中断了谈话,而艾琳还在他刚才的话语中深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据实而言,艾琳自小在爷爷威特身边耳濡目染,有了一些见识。往夸张说,这些见识也只是停留在对西国和O州资本机构的了解上,对于东国,爷爷很少提及,她自然也所知了了。近日和弗兰克这种资本猎手级别的人对话,不觉已捉襟见肘。她捋了捋前眉的留海,身子往后靠到沙发上,慵懒表象的背后,其实隐藏着一颗永不认输的内心。在略显尴尬的瞬间,她快速搜集弗兰克话语中的漏洞。又停顿几秒中后,她问道:“你没有自信整合东国企业?”
弗兰克哈哈大笑。
她又问:“你笑什么?”
弗兰克:“我笑你太幼稚了。你知道他们日日夜夜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
弗兰克说:“和你想得一样。”
“相互整合?”
弗兰克说:“你见过国王整合国王的没有?”
“你的意思是我们和他的关系只能是你死我活,没有任何合作的可能?”艾琳又问道。
弗兰克点了点头,说:“是的。如果真有可能,你爷爷为什么投资几乎能遍布全球,却独独对东国短暂投资后,就退了出来。他难道还没有我高明吗?”
“这就是你推崇西国血统的原因吗?”
弗兰克再次点头。继续说:“除了东国,其他国家的企业不会是我们的对手,所以我们和其他地方从来只是合作,因为我们都清楚,彼此成不了终极对手。东国商人不一样,像十几年前的乐凯集团,外界疯传是被资本剿灭的。这虽不错,但你知道他真正落败的原因是什么?”
艾琳说:“前车之鉴,不可征服。”
弗兰克向艾琳竖起了大拇指,说:“是的,宁折不弯啊。他们输了企业,赢了民族脊梁。至今想起来,依然让我后怕。一开始,我们是准备以他为旗舰,来纵向整合这个产业。但条件是,我们要占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股份,我们出价是7亿美元。如果他们同意,其实他们早就可以成为亿万富翁。九十年代,7亿美元,这对于任何一个东国老板来说,都会为之动容。但乐凯这哥儿偏不,他们志在建立一个民族品牌,宁可落得鸡犬不留,也绝不妥协。结果,我们动用了20亿美元的资金,一手构建了“原材料——生产——分销——终端店”产销一体化的经营体系,借助资金优势和高品质低价格的策略,把他们在市场上彻底打败,另一手横向并购除了他们之外的企业,两维互动,最终让他们销声匿迹。还有一次,另一个企业被我们打到亏损,接受了我们的收购,结果他在我们收购之前,提前联系好了我们的竞争对手,把集团业务分拆给七块,分别卖给我们的竞争对手。竞争对手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狠狠地敲诈了我们一笔,最终我们也收购了他们七块业务中的四块,算是成功了。但收购成本增高了5倍。这就是东国商人。在他们眼里,有市侩短见,但逼急了,他们的犟脾气就全出来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假如,我们和他们有同量级的资源,谁胜谁负,还当真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