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便有劳嫂嫂了。”李盛铭恭恭敬敬的跟在岑夫人后头,李姝桐跑到他身边,悄悄的说:“三哥哥,我也仰慕王右军的字,你也借我看看呗。”。
李盛铭的眼睛从刚刚就一直盯着王纭若没有离开过,他回过神来问道:“你说什么?”。
李姝桐看了眼前头和万太太说话的岑夫人,小声的说,“字帖,字帖。”。
李盛铭早已形若游魂,他只管应道:“哦,哦,你拿去吧。”。
李姝桐喜形于色,问道:“真的吗?三哥哥真的肯给我?”。
李盛铭方似幡然醒悟过来,“什么?给你?我好不容易求来的。”
李姝桐失望道:“明明刚刚还说给我的呀!”。
李盛铭笑着说:“我的意思是,等我临完了,可以借给你一覌。”。
李姝桐问道:“三哥哥,那你什么时候才算是临完呢?”。
李盛铭调笑道:“怎么也得三五载吧……”。
“什么!不行,不行。”李姝桐着急的说。
“这练字,哪是一朝一夕便可成之事,你且慢慢等吧。”李盛铭调皮的说。
“不行,你欺负我,我告诉母亲去。”李姝桐说罢,便欲上前找岑夫人去。
李盛铭赶紧拉住她,说道:“好妹妹,我跟你开玩笑呢,你且先让我好好观摩几天,我便借你,我们一起临摹,可好?”。
王纭若只听见身后的兄妹两人嬉笑打闹着,忍不住便往后瞧了一眼。
李盛铭和李姝桐跟着大太太来到书房,绮珍从抽屉里将包裹好的字帖交给李盛铭,说道:“三叔,不急的话,便坐下喝杯茶再走吧。”。
李姝桐笑着说道:“嫂嫂,我三哥可是最挑剔的,你须得有好茶才行啊!”,转身便去李盛铭身边盯着那字帖。
大太太笑道:“那是自然,别的不敢说,这不是好茶我也不敢给你们喝呀!”。
只见李盛铭正细细的琢磨着字帖,接着便随手拿起笔来在纸上开始照样描摩,旁边的李姝桐也是一副认真的模样,绮珍见他们兄妹两个这般痴迷便不再言语转身退了出去。
厅内岑夫人和万太太正说着话,看见绮珍来了万太太说道:“你来得刚好,我正和你婆母商量着让你两个兄弟来你们府里一块读书呢。”。
绮珍说道:“那真是最好不过了,家学里的孔老师是孔子第四十二代玄孙,那可是当年老爷为二叔特意请的,费了好一番功夫呢。孔老师学识广博,奖惩有度,最会因材施教了呢。”
绮珍看了眼岑夫人继续说道:“同年家学里十来个子弟一同赴试,有八个都是榜上有名。但独属我们二叔拔得头筹,天赋文章连陛下都夸呢。”。
岑夫人不动声色的说:“向学是好事,但是我们家的学堂也不完全由主人家说了算的,孔老师最看重学生天资人品,须得他试了点头方可。”。
绮珍向着岑夫人笑着说道:“我大兄弟德维的性子最是持沉稳重不过的了,他又是个勤奋上进的人,学识人品也是一众学堂里拔尖的。我小兄弟的聪明勤奋老师也是常常夸的。”。
岑夫人笑着对着万太太说:“那就试试吧,也不辜负孩子们一份向学的心。”。
万太太起身谢谢,开心的笑道:“真是为两个孩子谢谢夫人了,夫人善心慈航,福延他人,必是得大道之人呐,所以咱们李府才会福气楹门,儿孙皆得福报呢。”
岑夫人听完都她这一套说辞,脸上依旧淡淡的,“都说严师出高徒,就盼着他们能有长进呢。”。
岑夫人转而看着王纭若问道:“王姑娘可曾念书?”。
王纭若回道:“念过一些。”。
万太太笑着说,“她父亲也是一位秀才,所以她从小便耳濡目染些罢了。”。
岑夫人笑了笑,说道:“世人皆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殊不知不过是愚世之言。不过是无能者爱将罪过推给别人,有能者自然不希望被别人凌驾于自己之上。那么我们女子读书既不为锦绣文章又不为扬名立万,为的是什么?”她看着众人,众人也看着她“为的是怡你的情,练你的性,通你的智。”
王纭若甚是感叹世家大族的见地非凡,如今也着实让她如醍醐灌顶,她点头赞道:“夫人所言极是,世人皆向而往之求立身之道、求功名利禄、求虚无缥缈,其实先人早已于书中立言,如何做也不过是看不穿罢了。读书于我们而言也不过是德、性、体、行,但求内心阔达,无困于世间纷扰而已。”
厅中一片寂静,如此一番言辞甚是让岑夫人惊讶,这般小小的年纪,竟有这样的见地,言谈举止间皆有定性,好似早已穿越过世事的沧桑,智慧通达,她感觉她绝不是仅仅读了一些书而已。
李盛铭手中握着的笔微微的颤动了,他虽表现的一致专注,心耳身意早已围绕在她身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皆像跳动的音节击进了他的心里,有这般智慧的女子,如何叫他不动心,如何叫他不爱呢。
只是这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的背后,她又是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才会有的体悟呢。她看上去是那般的瘦弱,娇小,可说出的话却是这般的真挚有力。仿佛这世间的纷扰虽已被她看穿,却又能淡然于期间。她全身都在散发着明媚的光,就像自己第一次看到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