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显贵则侧立一旁,眼见南山王如此获百姓拥戴,面面相觑,心怀不安。
如今,东岚国的隆安帝年迈多病,太子早逝,储位之争暗潮汹涌,朝廷里结党营私盛行,庸政迭出。相较之下,南城在颜氏一族的治理下,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
颜朝此人,年少时随千机老人习得兵法诡道,七年前更是大败西陵国,夺回失丧的琼云三城,有开疆辟土之功,在民间声望极高。
宏王此番率领一万精锐前来,查探南城附近虚实,又在函谷秘密陈兵三十万,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为了招待前来吊唁的达官显贵们,南山王府特意在王府附近修建一座别苑。丧礼过后,不少王公贵戚开始收拾行装踏上返程。只有宏王所在的别苑,重兵把守多日,一直未有动静。
眼看着楚太尉和易丞相都已经向南山王爷告辞,宏王的客师终于坐不住了,硬着头皮去向主子进言,“启禀殿下,我们派去的人都没有传回音信,恐怕……”
“废物!不过是查探南山王府的守卫,竟然一个都回不来,本王不信,即便南山王府固若金汤,本王也要给它鉆出个洞来。”
忽然,跑进来一个小厮,“殿下,据可靠消息,祁州城主暗中调兵,已过钱水河,逼近南城。”
“这样快?颜婴,他想干什么?”
闻言,客师心中警觉,原本南山诸城势力不明,宏王带兵入城,已属挑衅,若是一个不小心,触怒了南山王,他们便成了瓮中之鳖,这区区一万兵不见得能保得他撤离。函谷的三十万兵,一时间,远水救不了近火,宏王这如意算盘,倒是将自己套了进去。
“殿下,南城大丧,守卫森严,南山王府虽有重兵把守,但咱们的人有去无回,恐怕已经打草惊蛇,颜氏一族有所猜疑,这才暗自陈兵。无论如何,南城不是久留之地,望殿下三思。”
哀乐丧礼,延续了三日,京都的达官显贵陆陆续续地告辞,南山王府终是逐渐冷清下来。
月上柳梢,秋风送凉,族长颜厉武终归年纪老迈,哀伤加诸劳顿,伤寒又一直未愈,如今咳疾汹汹来袭,颜临和颜婴将老父安置在厢房,忙着人去请神医乔一先。
颜临一手托着父亲佝偻的身躯,一手接过颜婴递来的茶水喂给父亲喝下。待他渐渐顺了气,颜临才劝慰说,“王叔逝世,儿子知道父亲伤心,可如今我族内忧外患,父亲身为族长,切不可倒下。”
“爹,大哥说得对,你看那些参加丧礼的,宏王、太尉之流,各带了上万府兵,丧礼之期,盘踞城外。幸好我随后命陈留调来五万亲兵。”
“混账东西。”老父怒斥,喷了洋洋得意的颜婴一脸唾沫,“鲁莽调兵,可曾禀报给南山王知晓?你可知如果处理不当,东岚国给我们扣一个意图刺杀皇子的罪名,更甚者,意图谋反,你万死也难辞其咎!”
“爹,王府里刺客抓了杀了一大波,小夕正为王叔伤心,无心处置。那些人可都是豺狼,欺负小夕年纪轻,未能掌控局面,想乱我南城,我不能眼睁睁看着……”
闻言,老父气得面色涨红,“臭小子,自作聪明,看老子不打死你……”
见状,颜临立即双手拖住老父暴怒的身躯,赶忙使眼色让颜婴先出去。见状,颜婴心中犯怯,急忙地蹿逃出来,吱呀一声关了门,悻悻地转身,抬眼,却看见颜夕笔直地伫立在廊前,形容憔悴,面色沉静。
“怎么站门外,不敢进去?”他被老爹骂得没了面子,便来揶揄她。
如今她成了南城的王,他的主子,从前拎着她的衣领子,弹她的脑门子教训她的行径,似乎不甚合宜了。他仍未从突然的尊卑有别里调换好角色,不自觉地便有些扭捏。
“大伯身体怎么样?”她抬眼望向颜婴,一双干涩的黑眸里,透着难掩的疲倦,却还在担心老人家的身体。
“放心,精神得很,刚还嚷嚷着要打死我!”颜婴闷闷地说。
她失笑,“大伯刀子嘴豆腐心,阿婴别放在心上。”
这时,颜临也出来了,看见颜夕也在,便先宽慰她,“乔大夫在里面,没有大碍,别担心。”
“无碍就好。”她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连带着脸色柔和了许多。
“小夕,”他脱口而出她的小名,自己也愣了神,想着多事之秋,王府内人多口杂,立即改口道,“阿朝,府中拿下的那些刺客,你打算如何处置?如今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都走光了,以后找谁算账去。”颜婴忍不住斥责,“你知不知道,放虎归山,往后有多少人磨刀霍霍,想来取你项上人头?”颜婴想起王府地牢里关着的那满满的一屋子刺客,晚间又得了消息,宏王已经率兵离城,顿时恨得牙痒痒。
“阿婴放心,我晓得分寸的。”
“阿朝懂事了,”颜临喟叹道,“回去休息吧,爹这里有我守着,不必担心。”
“好,天色已晚,转告大伯,请他老人家务必要听乔一先的话,切莫讳疾忌医,明早我再来向大伯请安。如今益城四镇遭逢水患,益城城主还在书房候着,阿朝先告辞。”
“去吧。”颜临扬手,习惯地想要像小时候那样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叮嘱她几句,脑子里却一晃而过一个念头,只教扬手化作作揖,与她行了拱手礼——她已受封,成了执掌南城的王,从此君臣有别。
“大哥,”纵使粗心如颜婴,也觉察到颜夕的不同,“府里的人说,自打她病愈就性情大变,王叔死得突然,我担心……”末了,他又嘟囔了一声,“往后,她就剩咱们了。”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朝廷此番有备而来,为的就是借丧期试一试南城的深浅,阿朝拿下细作和刺客,秘而不宣,反而让人看不穿虚实,有所忌惮。”
“你既然知道,怎么不和我说?枉我连夜调兵,还挨了老头子的打!”
“从小,你与她玩的最好,我以为你最懂她心思,哪里需要我明言。”颜临说得毫无愧疚。
蓦然看天,一轮孤洁的皎月。他理解颜夕为了守护南城的一番隐忍,可他也要世人知道,颜夕不仅仅是南山王,她的背后更有整个颜氏一族为她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