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铁着脸就走出门,雲俞很少见箐蓁杀气腾腾的模样,不明所以地想拦,好在沈狄一把先把他拦住。
小声提醒,“别瞎掺合,郡主真生起气来不管你无不无辜,拦路就砍,还是小命要紧……”
雲俞:“……”
箐蓁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三顾诏狱。
可惜事不随人愿。
狱官指着狱中草草盖上一席茅草的尸体,告诉箐蓁,此人已经死了半日,晚上就会被拉去乱葬岗埋了。
生与死,其实相差无几,□□裸的来,□□裸的去,什么也带不走。
能怎么办?
箐蓁无力地想,难不成鞭尸解恨吗?或者告诉心影,这位英雄半世的将士成为了大誉诏狱里一团没人理的烂肉,这样就可以弥补过去的伤痛吗?
不可能的,好了伤疤,痛还在,刻骨铭心的屈辱还在……心影,我该怎么做呢……
没地发泄的箐蓁只好再去募捐,凶神恶煞的模样导致一日里效率极高,要钱不要命的人事实证明还是极少,想惹上沈家军的人也是极少。
明日,差不多就可以启程前往淞州了。
箐蓁晃悠到日落月升才披星戴月,带着一身一心的疲惫回到卫将军府。
刚打算把柳心影的事放到淞州回来后再说,现在又开始纠结要不要向南宫棣辞行了。
虽说景町是景町,南宫棣是南宫棣,虽然南侗人对南宫棣也没有什么情谊,但是……
箐蓁从来不戴钗环,睡觉前也就省去了一通步骤,她直接倒在床上,耳边似乎响起来余音袅袅的陶笛声,清耳悦心,为之清宁,音色不高不低,一起一落像直接敲在人的心底。
心境就在这笛声中逐渐宁静,脚下又鬼使神差般离开竹苑,缓缓地走到了无由苑。
一眼就看到南宫棣月光下的脸,箐蓁一拍自己根本派不上用场的脑袋,想到如果不是自己的,干脆切下来算了。
南宫棣也看到了她,越着一个前院遥相对望,对方都朦胧不真实起来,他率先结束沉默,挥袍就毫无留恋往屋里走。
整一个背影就透露着一股超凡脱俗的“决绝”,孤傲得令箐蓁不自觉想到了秋日里展翅猎鹰,傲到了天边去。
原来自己并没有撬开他尘封的心。箐蓁这样想着,色令智昏的脑袋领着她的脚就往里走。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不讲道理的事。
它不像战争有一个明确的意义,连你自己都说不清楚这份感情源自于哪里,反正爱了就是爱了。
爱了之后,你看他缄默也可爱,冷淡也可爱,举手抬足都可爱,就比如说南宫棣装模作样地给他自己倒了一杯早就凉透了的茶,箐蓁直接恨不得变成他捏在手中的小茶杯,还可以轻而易举地凑到他的唇边。
南宫棣实在受不了箐蓁明目张胆又火辣辣的目光,干脆先开了尊口:“你这几天不是心情不好吗?”
箐蓁不经大脑,习惯性地嘴甜,“看到你什么都好了。”
南宫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茶凉了,要喝的话记得让绿珠换壶热的。”箐蓁捧起那个小茶壶,好一会儿又放下,拿出一个杯子另倒了一杯给南宫棣,“喝这个。”
“……”南宫棣无奈,用内力温茶的他还是头一回见,“你嫌内力多,就这么浪费?”
“怎么能是浪费呢?”箐蓁忍不住捞起南宫棣放在膝盖上的左手,移到嘴角轻轻一碰,状似无意地问道,“你知道柳心影吗?”
“谁?不知道。”南宫棣应得很快,习惯不了她腻腻歪歪的一套,觉得这一触浑身都麻酥酥的,于是迅速把手抽了回来。
转目又看到箐蓁若有所思的神色,“怎么,他是谁?”
“嗯,故友……原以为已经不在人间,突然又在京都出现了,”箐蓁并不隐瞒,“有机会想让你们认识认识,因为你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南宫棣的脸微微一侧,那极容易煮熟的耳根子又没出息地红了。
箐蓁一肚子的烦心郁气,进了无由苑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见痕迹,这里似乎就有那么一种微妙奇异的气氛,让人完全世间的烦恼,有这么一瞬间,箐蓁感觉只要在他身边,一切都无所谓了。
而喝着热茶的南宫棣开始怀疑仙姚是在讹他,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笑嘻嘻的人,抓住一点机会就要揩油,从头到脚到发丝都看不出哪里心情不佳。
“九郎,”箐蓁捞了一把他的手,可惜没捞到,“淞州饥荒严重,明天我要去趟淞州,一来一往估计要一个礼拜。”
箐蓁的称呼太过于惊人,导致南宫棣一时半会儿仿佛聋了,愣在那两个字里,完全没听到她后面说的是什么。
“你说什么?”
箐蓁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然后又道:“仙姚和雲俞留下陪你,我也会留下一队沈家军给你,有任何急事修书告知我……我会想你的。”
“……”最后一句这种南宫棣不知道如何回应的话,一概是装聋作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