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蓁一向简洁下令,单单四字便让身后摩拳擦掌的沈家军热血沸腾,在马匹的嘶鸣中呼啸而上。
看来觉得面前这场景舒心的,不止她一人。
得令后三千沈家军的强势来袭,顷刻间,就让战况毫无疑问地扭转,这群义军看到气势如虹的援军,先是一愣,继而重拾斗志,奋勇杀敌。
“杀——”
“冲——”
沈家军这几声莫名其妙大吼弄得箐蓁哑然,就这几千虾兵蟹将,他们有必要搞出这么大一动静?
随机她就看到一幅幅英雄救美的美好画面,以一种少见的英雄之态挡在那一个个青衣女子之前,有一个还脱口而出一声“姑娘莫怕”,还真是……兵随将军样。
这些兵蛋子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初次并肩作战的双军将敌人打了一个落花流水,南侗军在领兵主帅景町怀恨的一声“撤退”中,落荒而逃。
不过景町离开时向箐蓁的方向投来的那个别有深意的目光,让她不自在地恶寒了一身。
这场战争,极有可能只是一个开端。
沈狄令沈家军整理战场,只身来到箐蓁身边,压低声音问道,“郡主,这群小老百姓如何处置?”
众义军死伤破重,一时半会走不了,又不知跟前这队“援军”的来路,在铁骑铁甲的沈家军将士之中那一袭袭出尘的青衣便显得略微单薄。
百年修得一邂逅,千年修得一艳遇,审美眼光良好的箐蓁郡主当然知道要如何抓住时机。
“待我会会。”箐蓁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骑着她的爱马苍束,在众义军或是疑惑或是戒备的姿态中,不紧不慢地来到他们围着的主心骨——那位白衣男子跟前。
会,自然是要会领头的。当然,也是最好看的。
她翻身下马,朗声出口:“公子大义杀敌,在下佩服。”
那白衣男子警戒地看着她,似乎在打量她的来路。
“各位义士不必戒心,我们并无恶意。”
白衣男子听到这银甲白翎后居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略带诧异的回头。
“你是何人?”
音色如人,蛊惑人心,却是十成十不会看脸色,不带一丝敬意。
未曾想到这男子竟如此不恭敬,沈狄护主心切,一个箭步便上前,“大胆,这位是——”
他没有说完的话被箐蓁一个手势打断,然后沈狄看到他家郡主抱拳颔首,她甚至耐着性子道:“箐蓁郡主沈竹真,幸会公子。”
“原来是郡主。”那白衣男子冷冷清清地应了一句,并没有因为箐蓁的身份展现出一丝的好脸色。
箐蓁常年在外,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见多了,也不觉有何冒犯,自顾自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用,守土为人;浮生之难,即为我辈之难。箐蓁领命出征平敌乱,首先为君,公子不惜性命,大义灭敌,首先为民。如此看来,箐蓁不如公子。”
习武之人也兴扯这文绉绉的一套?这不同寻常的景象勾起了白衣男子的好奇,他似乎感受到了面前这自称的“箐蓁郡主”之人的与众不同,稍稍正色地看了看,道:“我等乃邛州人士,南侗敌寇在邛州杀烧掠夺、无恶不作,大誉子民人人得而诛之,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箐蓁笑了,又循循善诱,“既然如此,公子也灭寇之心,不如一道,反正我们也是要打南侗的,单独打还不如一起打,胜算更大,公子以为如何?”
……
记忆好似海底针。
又像缠伏在深海的水藻,蛮不讲理地将你搅动缠绕,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真儿?”
率先回过神来的,是柳心影。
听闻靖远王有客,没想到客竟然是她,他迟疑地眨了眨眼,回想起最近京都的消息,确信了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真儿!”柳心影第二声唤出口,情不可抑地上前,可惜只走了半步就被挡上身前的靖远王拦住了。
“心影认识郡主?”靖远王好奇问道,饶是他也不能随意直呼郡主名讳,柳心影倒是走到了他的前头。
柳心影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带着歉意地轻轻笑了笑,“回王爷,心影与……”
“至交好友。”
箐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接下了柳心影的话茬,目光掠过靖远王看向柳心影,发自内心地涌上一抹时隔多年的笑:“许久不见,一切可好?”
一句话有太多含义,柳心影怎么还活着?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么多年,他在哪里?
因听到这一句话,柳心影愣住了,盯着看了箐蓁许久,天生肤白难以晒黑的她也还是晒黑了些,瘦了些,眼神劲儿干练了些,可见这些年她过的依旧不容易。
“都好……”柳心影有些哽咽,半响又觉得太过矫揉造作,遂苦涩地笑道,“虽然远离边关,却一直听闻了郡主的英姿事迹,郡主……辛苦了。”
不苦。箐蓁听到自己心底那片柔软的地方说。
“二位叙旧可选错了地方。”靖远王插在两人之间,颇觉自己多余,神色很不自然,“心影也与本王相交数年了,为何从来也没说过还与郡主交好?”
柳心影目光闪烁,那张惊世绝伦的脸仿佛无论做出什么神态都俊朗非常,“心影一介草民,不敢随意议论郡主,故未曾提起。”
不知为何,柳心影一语落下,忽令箐蓁想起了他曾经又是无奈又是无力的那句——“光明磊落,霁月清风,谁不爱呢?有的人,不是不爱,而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