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笼罩人间的是浓重的雾。

今日大概是入冬以来天气最恶劣的日子了，萧忘川趴在窗前看着窗外鹅毛大雪，感受着屋外凛冽的寒风。

自从昨日与温落在盈华客栈一叙后回到家，萧忘川心里就一直放不下温落想要为余安羊寻找真相的事，虽说对于余安羊，他知道得并不多，但是却在很多人的眼中，感受到了与众不同。

他撑起脑袋，看着窗外被大雪压弯了的枯枝，愣神。

“衍儿。”

楚蚕花柔和的声音唤醒了萧忘川，他看向刚推开门的母亲，虽然披着一件貂裘，但身上却依旧挂着残雪，萧忘川叹了口气，连忙起身拉过楚蚕花，拍落了她身上的雪，又合上了门。

“外面这么大的雪，阿娘有事就让人叫我过去就行了，何必亲自过来。”

楚蚕花温柔地笑着让身后的孟玥把篮子里的鱼羹拿出来，道：“你一天都未进食，所以娘便去伙房做了衍儿最喜欢的鱼羹，想着趁热就给衍儿送来。”

萧忘川看着桌上的鱼羹，一时出了神。

“快尝尝，可还是从前的味道？”

这碗鱼羹，飘香四溢，将萧忘川拉回了从前儿时的岁月，从前，楚蚕花每日都会烹饪一碗鱼羹予萧忘川，而每次看着萧忘川狼吞虎咽的时候，楚蚕花都会说，多喝鱼羹会变聪明。

可自从五年前，萧翎退位，带着楚蚕花游山玩水，不定归期后，萧忘川就再没有喝过一次鱼羹。

“多喝鱼羹，衍儿会变聪明。”

再次听到这句话，萧忘川一瞬间回神，眼中竟含着泪花，他惊慌地用力拭去，然后偏头不去看那碗鱼羹，只是又坐回窗前，哽咽道：“阿娘来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衍公子……”孟玥喃喃道，“夫人，这……”

“罢了，衍儿，我来就是想给衍儿说，明日我与你父亲就又准备出发了。”

萧忘川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随便，我不关心。”

“娘知道衍儿怨我们，可……”

“你们怎么不等萧浊竹回来，算算日子，他明日便回来了。”萧忘川不想听楚蚕花说再多，他打断道，“萧老家主的得意长子，怎么不等他回来叙旧？”

“衍儿……”楚蚕花只是轻唤萧忘川的名字，却不知此刻该说什么。

“下一次呢？又是几年后回来？”

楚蚕花没有回应，一时间，静到连气息声都一清二楚。

最终，还是楚蚕花打破了死寂：“衍儿，你也不小了，昨日你不在家，有媒婆送来了几贴不错的千金，我也一并带来了，你看看吧。”

“怎么，五年前逼我阿姐嫁去楚氏，现在又准备逼我娶妻？”萧忘川正眼都懒得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有人能够照顾衍儿，陪伴在你身边而已。”楚蚕花慌张解释道，“平日里你受了委屈，我也只是想有一个人能够陪伴你左右，不离不弃。”

“做爹娘的离弃了儿子，就想把儿子推给外人，荒谬！”萧忘川起身，拉过孟玥，又推向楚蚕花，对孟玥说，“送夫人回去吧，我这里太不吉利，不适合夫人过来。”

孟玥手足无措地在楚蚕花和萧忘川两个人之间来回观望，楚蚕花没有想走的意思，孟玥又怎么敢去左右夫人的想法，只能直楞楞地杵在两个人的中间。

萧忘川忍着一口气，不好发作：“行，那我走。”

说罢，萧忘川越过楚蚕花，推门而出。正好撞见站在门外的萧翎，看见萧翎那副愤怒的神情，萧忘川不假思索便加快了步子，只听见萧翎在身后怒吼，可萧忘川也没有停下半步。

-

雪势小了些，但天壁依旧雾霾霾阴沉沉，不过隆冬时节，也难免这般迷沉灰蒙，只是那凛冽的寒风时不时发出尖厉的叫声，让人心慌。

出门时太急，萧忘川没有披上防风保暖的貂裘，只是一件常服，哪怕是冬装也难以抵挡今日的朔风，天色渐晚，加上天气恶劣，所以一路上许多的店家都关了门，只有客栈还照常开着，萧忘川不自觉地就想到了盈华客栈，想到了温落。

温落本来在书案整理楚琛留下来让他熟悉的文书，听见一阵沉闷的敲门声，开门看见萧忘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萧忘川看见了温落，整个人便倒了下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温落还是把萧忘川带进了屋里，添了炭火。

萧忘川身高近七尺，温落矮了许多，况且本就力气不大，所以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扶他躺倒了床上，褪下了被雪浸湿的外衫，又接来了热水给他擦了脸，然后盖上了暖和的被褥。

又给他接了暖身子的热茶，等到萧忘川不再发抖，安静睡去后，温落才重新坐回了书案前。

“谢谢。”

这是萧忘川醒后的第一句话，他还睡眼朦胧，看向温落道。

“不必。”温落一早便起来继续工作，她的视线没有离开文书，淡淡回道，“一会雪停后，你就回去吧，偷偷跑出来，钺萧府的人会担心吧。”

“我才不是偷偷跑出来，我是正大光明跑出来的！”萧忘川才恢复了一点元气，声音变如初一般大小了。他起床看见床边挂着温落向客栈老板讨要的干净的衣裳，虽然衣裳有些小了，但萧忘川还是很开心地换上了。

温落无奈地摇头，没回话。

“好吧，我就是擅自跑出来的。”萧忘川跑到桌前到了一杯温落刚沏好的热茶，道，“但我那是被逼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温落看见萧忘川这般反应，她便不禁打趣起来：“你是说狗急了也跳墙吗。”

“你说谁是狗呢。”萧忘川将见底的茶杯放回桌上，随后起身走到温落的身边，看见温落正整理着一摞楚氏的文书，道，“楚琛怎么让你在萧氏的地盘上整理楚氏的文书，胆子这么大。”

“这只是楚氏一些普通的生活文书，不是什么机密。”温落放下毛笔，抬头看向身边的萧忘川，“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