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已忙作一团的宁女官倒闻声应是，笑说着，“待今日午间休息，便带方侍书上街添置些冬衣。”

她主仆二人一说一应，气氛倒显随意。

午间用饭完毕，宁管管果真找上门来，二人领了牌子出观采买，一路气氛和谐二人共同处事意外的合拍，故而颇有些一见如故的味道。回来的时候碰巧遇到对门睿王府祖孙二人蹲在门前晒太阳，老睿王性子跳脱，见方岚是生面孔便忍不住打趣几句。宁管管将方岚拉到身后，八面玲珑的挡住一些玩笑。

方岚觉得宁女官实在是人美心善，克己复礼，远没隋蓄说的那么可怕。方岚将脸埋在毛茸茸的衣领里，惬意的打了个哈欠，一双寡淡的眼睛像猫一样眯起来。她想，这京都中的大殿干燥温暖，不若她的两界山，满眼孤寒。

一旁女官听见动静，便从那卷糟心的卷宗中抬起头来，眼前便是某位同僚趴在案上舒适悠闲的模样。方侍书神色愉悦，真真是自在极了。

宁管管越发觉得糟心，只能开口提醒，“方侍书，你昨日已经压下三十七卷卷宗没有看完。”

方岚闻言不动声色，一脸正义回道，“管管你且放心，今晚我一定全都补完。”

对方此刻这样信誓旦旦的答应，想必自家那不争气的师弟又要倒霉。宁管管并不戳破，只在心中微微一笑，心道也算对师弟一番历练，自要成全。

今夜无星无雪，待女官提灯自主殿中缓身退出，登天观的夜色中已经透露几分略显宁静的孤冷。

人们都已经睡下了，唯有身后这座主殿，依旧灯火通明。

国师勤勉，执掌军机要务已有多年。皇帝年纪尚幼，就算国师想要放权也不可一蹴而就。

一只鹰伴着风声从头顶飞过，划开夜空向西边去。女官并不惊讶，这座登天观每日群鹰起落，传递着天下动荡，权力起落，传递人之生死。

南鹰。它是大隋监察百官的组织，也是国师手里攥着的一张遍布天下的网。它汇报各地的机要消息，一次又一次为国师的筹谋布局奠定根基。

女官与方岚筛选这些信息，将他们分归各部，再由各部提炼，只将最为重要的信息交于国师定夺。

可今日密信里的人物委实狡诈多端，野心勃勃，更是个心思毒辣的危险人物。宁管管有过教训，深知这人的恶心之处，终将那密信交予国师。

国师只说，他不该此刻回来。

观听语气神态，国师此番竟似动了真怒。

这有些不同寻常。

虽然宁管管对那人颇有忌惮，但这些年来女官晓得，国师一贯是没有将他放在眼中的。

可这次那人似乎算准了时机，拼了命要在此刻回京，国师似乎知道他的目的也因此心生出怒意。

可如今天下太平，国师稳持朝政，受万民爱戴，这到底是什么时机？而方岚这样干净的人国师留她在京都又有何用意？

宁管管揪着鬓角的碎发沉思许久，仍旧是不得要领。

她轻声叹息，终将心中疑虑埋于长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