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岚自承了那侍书的官职,本以为是个闲散差事,不曾想却真金白银是个实打实的机要位子。
且看身旁这位当红的掌灯女官,此刻更是神色肃穆,额间生生皱起一道竖痕。
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方岚将手中卷轴从右手转到左手,把玩了盏茶时光。
偏头见女官仍是面露迟疑,心道这卷密信有些厉害,竟令机敏聪慧的管管姑娘如此犹豫不决。
方岚无聊的支着胳膊冲女官挤眉弄眼,并非方掌门孟浪,只是这些日子她与这位宁女官已经结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
掌灯女官名唤宁管管,据说出身乡野,父亲被人捉去给乡里富商顶罪,她报官申冤不成,愣是逃脱看押,独身一人来到京都告御状。
沿途人心凶险,曾发生过什么,已是无人知晓。
好在前任赶蛇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热心肠,可怜她小小年纪遭此横祸,好说歹说终令国师将她留在登天观中。
按照隋蓄的说法,若不是宁管管厌恶蛇虫,他那偏心眼儿的师父定早早就将一身衣钵倾囊相授,哪里还有他隋蓄后来的故事?
方岚与隋蓄讨教观中八卦时,这厮正盘坐在偏殿井边嗑瓜子儿。
虽说初次见面那回,年轻赶蛇人凶神恶煞,让人看着发怵。可一旦与他熟络地聊起八卦来,这人便要双目放光,一对眸子莹莹透亮,像是历经打磨的蛇眼石。
那双令女人都要艳羡的柔长手指,拈着瓜子皮儿指点江山,颇接地气。
隋蓄嘴里一直抱怨他那只对女徒弟古道热肠的混账师父,说到悲愤处更是涕泗横流,言语之悲痛震惊方岚一整年。
故待到后来,方岚正式接任了侍书的位子,得知要与自己共事的便是隋蓄嘴里念叨的那位天赋超人,大名鼎鼎的宁女官,便当即肃正了神色,心中忐忑不已。
这位宁姑娘天生一双浓眉,齐肩短发下是一张略显圆润的鸭蛋脸,五官倒很柔和,因着那双斜飞入鬓的笔挺剑眉,让她看上去既婉约又英气。
宁女官也不知道自己是何处出了疏漏,竟令新任侍书盯着自己好一番打量。得亏这位掌灯女官一向对他人克制容忍,若换作别人,方岚定要被教训一通。
宁管管向方岚点头示意,通报后推门而入。
沈眷已在殿内翻看卷宗,明明是酷寒冬日,殿内竟温暖如春。
方岚抖了抖衣裳,忽进了这暖意融融的地方,片大的雪花便都化做了雪水,殿内独她一人湿漉漉的,便更显的狼狈。
国师头都没抬,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勿扰。
宁女官行完礼数,便转身行向殿外,对那候着的侍从提点几句,那人连连点头,道是这就去办。
国师抬眼见了后头某个落汤鸡似的侍书,沉吟片刻抬手启声道,“方侍书,且走近些。”
方岚不知她是何用意,脚下挪动几步。待走近了却见沈眷出伸手替自己抚平衣上褶皱,“今年城内雪势颇大,侍书不知京都的严冷,如今也该添些衣裳。”这人突然这般亲近熟稔,令方岚有些不知所措。